60秒轉瞬即逝,綠燈亮起,那人腳尖在地上一觸,眨眼間便騎著自行車消失在迷蒙雨霧中。
這場雨來得急切持久,直到下午放學也沒有停,足足下了一日。
班上和陶白一樣沒帶雨傘的比比皆是,陶白在早上淋了雨,穿了一天的濕衣服,放學的時候明顯感覺腦袋昏沉,秋生叫了她幾聲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淘淘,坐我家的車回去吧?”秋生看了眼外麵的雨勢,又急又大,絲毫不見停。
秋生下雨天有車接送,不過她不是一個人,陶白也不願意麻煩她,“我再等等。”
“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秋生說,“我送你啊,也不遠,轉一圈就到了。”
陶白搖頭。
“哎呀你真是,你是不是擔心我哥啊,沒事兒,他人挺好的,”秋生見她麵頰酡紅,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頓時被燙得跳起來,“淘淘你發燒了!”
陶白還是搖頭“我沒事,秋生你先回去吧。”
“你這樣我怎麼放心啊,”秋生拉著就往外麵走,“不行不行,我得送你回去。”
秋生力氣很大,陶白掙了兩下沒掙脫。
“秋生,我自己回家。”陶白有些著急。
秋生見她是真急,氣呼呼鬆開她的手,恨鐵不成鋼在她腦袋上點了幾下“那你等著,我去隔壁給你借把傘。”
陶白孤僻,她不喜歡跟彆人說話,更不習慣和不認識的人待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太久。
這些在外人看來特彆神經病的習慣,秋生卻沒當一回事兒。
她去隔壁搶了她哥一個兄弟的雨傘,對那個一臉懵逼的男生說“苟哥哥傘借我,你待會兒坐我們的車回去。”
“哎不是……”那男生伸出手,可秋生已經跑遠,他呐呐,“那不是我的傘……”
秋生回去把雨傘給了陶白。
還不到六點,外麵已經天色暗沉,烏雲壓頂,似在醞釀著一場將至未至的大暴雨。
能走的人都已經走了,還留在學校的除了住校的高三生,就剩下沒有雨傘等家人來接的學生。
陶白拿著那把黑色的雨傘下樓,走到樓道拐角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煙味。
有人在抽煙。
敢堂而皇之在這種地方抽煙的人陶白向來是敬而遠之避著走,她捏著傘的五指緊了緊,頭都沒敢抬。
煙味中混雜著一股清冽的冷香,男生靠在窗口,指尖夾著煙,火星忽明忽滅。
聽見細碎的腳步聲,他微微側首,視線待轉時,突然落在她手上。
他又把目光定在那個已經下樓的背影上。
不認識。
所以,他的傘為什麼會在一個他不認識的女生手上?
許斐靠在牆上,修長的食指彈了彈煙蒂,桃花眼眯了起來。
苟旭和夏生從樓上下來,苟旭一見到他就撲了過去,“哥,斐哥,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傘被夏生他妹搶走了。”
話音落,半空中突然一道驚雷乍響。
苟旭嚇得跳起來,抱著腦袋吼“我操不是吧我就沒把傘好看老天就要劈了我嗎!”
秋生背著書包一蹦一蹦從樓上蹦下來,雙手合十,笑得討好“許斐哥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傘,明兒我買個新的賠你啊。”
因為哥哥和他關係好,秋生也知道許斐不喜歡彆人碰他的東西。她先前是真不知道那是許斐的,要是知道,她就算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搶啊。
夏生揪著妹妹的衣領,像揪著一隻小雞崽,“讓你做事彆這麼風風火火,不問清楚就搶,誰教你的?”
“對不起我錯了。”秋生被他拎著絲毫不敢亂動。
“算了。”許斐語氣淡淡。
夏生鬆開秋生,對他說“一起走吧?”
許斐看了眼外麵的雨勢,“我騎車回去。”
“不是吧斐哥,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回去。”苟旭從樓梯上跳下來,一把勾住夏生的脖子。
“騎回去。”許斐說完就走了。
許斐騎車出了學校,直接衝進雨幕中。
到路口等紅綠燈時,他見到前方有個打著黑傘的身影。許斐摁住刹車,單腳踩在地上,眯眼看過去。
傘很大,擋住了女生一半的身體。
露在外麵的書包一角略陳舊,白色的板鞋踩在水坑裡,蕩點波紋。
他的目光在傘上停留了兩秒,隨即移開。
綠燈亮起。
陶白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那人的背影。
迷蒙煙雨中,男生脊背微弓,像一柄勢如破竹的利箭,直直穿透昏沉的暗色。
烏雲罩頂的天空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抹光亮。
陶白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抬步走向斑馬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