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_一個關於絲路的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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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關於絲路的故事!

明月老人載石膽穿梭在崎嶇冥頑的亂石山徑之間,度過了七個晝夜,眼看地形逐漸開展,枯山碎石成了平地,他們一路談天,幫助箭傷已無大礙的石膽厘清許多心頭事兒。聊著聊著,明月老人隱約看到前方有座小小村落,約莫十幾二十戶人家的低矮木寮羣聚一處。他心情為之一振,遂揮了揮手中繩鞭,巴不得老馬快跑,早些趕到就可補充些糧水,並借個臥鋪好好休息。可他們才來到小村入口,心就涼了半截,因裡裡外外大人小孩都一臉苦相,小村顯然正在鬨乾旱。

小懈葛石村」正中央是一口石砌的寬邊兒圓井,圓井上方的橫木杆中心懸了一隻木桶,正從井裡緩緩升起,打上來三分滿的水,水麵倒映著藍藍的天和正朝水裡探看的三兩個頭臉,原來這井教六七名高頭大馬的村婦整整給包圍了。村婦都穿的是長袖衫外罩一件粗麻連身背心裙,背心合身,中間收腰,裙子蓬又長,遮過半截小腿肚兒。背心裙有的鐵灰,有的暗褐,每人頭上還都綁了一條色澤同樣深沈的粗麻方巾,斜角打個對折從頭頂蓋下來,在後頸項發際打個結,露出瀏海及發量豐厚的大盤髻。

水源稀少。村婦依早先協議,大夥兒共同監督著,一齊打了這麼一桶水,今日輪到站在井口西南角位置的村婦提了去用。眾目睽睽之下,她左肘平舉,把吊上來的桶子拎過高度近腰的井邊兒,正要垂下膀子提著水桶轉身回家,哪曉得一直默不作聲、待在東南角的瘦小婦人「朝禾」忽然掏出小小一顆碎銀捧在手心兒,老遠伸過來,雙手朝她奉上,要跟她換,同時彎低了腰,哭哭咧咧哀求道,「孩子要喝,家裡變不出水來啊!」

圍在東南西北的村婦一雙雙男人樣兒青筋暴露的手歇在井口兒上,沒發一語。這地兒水荒,眼前的權宜之計已很勉強,現在出來攪局最要不得。個頭兒最高大的一名婦人冷言冷語說,「誰家裡不等這水用呢?這點兒水又救得了妳什麼急呢?要是規矩就這麼給破壞了,大夥兒日子都捱不過啊!」這話一出,村婦人多勢眾,通通語帶威脅附和了起來,於是朝禾不敢再吭一聲,隻能眼巴巴看著水被西南角的村婦提走。完了,作風強勢的村婦又圍成半圈兒,商量著要怎麼排擠朝禾。朝禾在這水荒之地,裡外裡待不下去,早就澈夜打點好行囊,這兩天已非走不可。

明月老人和石膽一進村就看到這一幕。西域地廣人稀,荒沙遍布,一遇旱季就處處民不聊生。過去七十餘載老國王石礫在位、西犁國昌盛時期,原可供應諸鄰國取之不竭的民生資源和開溝鑿井的技術支持,彼此互助共濟為生。如今小人當道,德政不彰,連石膽自個兒都被迫流亡外地謀求生路,眼看當地民婦因搶水而反目成仇,十分於心不忍。

這當兒眾村婦見明月老人和石膽一老一少滿身沙垢甚至血跡駕著馬車進村,心想必是討飯乞食來的,不由得露出嫌惡的表情,沒一個願意出麵表示歡迎。唯有方才受眾人排擠的朝禾心地仁慈,上前來招呼,說,「兩位平安!路上一定辛苦了。我們沒水沒糧,日出保不了日落,沒什麼能招待您們的。可是木寮裡頭涼快,可以歇歇腳,舒活舒活筋骨,請彆嫌棄,跟我回去坐坐可好?」明月老人揣摩石膽的心意,代為回答,「那還要特彆謝謝您了,這位大姊,我們就不客氣了。」兩人即由朝禾帶路,朝最邊間一座小木寮走去。

木寮門外養了隻小毛驢兒,拴在一支丫形開叉的木棍上。木寮外牆平行牽起兩條草繩,上頭掛了一排紅辣椒。全村都是這樣的小木寮,一戶緊挨著一戶,隔壁婦人正在自家門口彎身做活兒,對朝禾沒太搭理。

木寮裡頭空間局促,破牆板十分簡陋。待進入木寮,視覺稍稍適應戶內昏暗光線之後,石膽和明月老人環顧四周,怎麼所有家當都已收拾一空,打包妥當,堆在門邊兒上,唯剩地上一塊大氈毯?可納悶雖納悶,他倆卻不方便過問人家家務事,於是僅謝過主人並朝孩子們滿懷善意笑了笑,就在氈毯上臥下,沉沉睡去。

夜裡孩子哭鬨不休,石膽和明月老人給吵醒,映入眼簾的是朝禾發量稀疏、偏坐地氈一角薄被巾上的苦命身影,手裡抱著高燒不退的嬰孩兒,驚慌失色,直念道,「燒怎不退呢?燒怎不退呢?」邊念邊把衣不蔽體的孩子摟近胸口貼緊,孤立無援。石膽和明月老人見狀,忙拿出隨身攜帶的飲水來,讓孩子喝下散熱降溫,又幫著來回搓揉孩子腳背促進循環,折騰一個時辰,燒總算退了。早晨起身,朝禾一家已整裝完畢,待男主人收起氈毯就要出發。

朝禾身子實在單薄,麵色如土,臉上透不出一點兒光澤。她裹著一件窄筒袍,說穿了隻是一塊顏色欠純的劣質白布,從肩膀直不籠統垂到腳麵上,右腰和右肩頭各留一截布頭兒,胡亂擰了幾下彼此打上結,把袍子給固定住,打的結揪住下襬,斜斜扯出幾道皺褶。日正當中,她這點兒體力頂不住殘酷日照,於是另外拿了塊大白布罩在頭上。寬布邊兒迭了兩折拱出一個厚度,撐在額際遮蔭著臉龐,餘布就這麼往兩肩一披,從胳臂膀垂向背脊,直到膝蓋窩兒那麼長。

朝禾懷裡用白布裹好的那個瘦小嬰孩兒折騰了一夜,此刻睡得正沈,對周遭事物渾然不覺。小毛驢兒乖乖站定,墊背的方毯長長垂過肚腹,同住葛石村的堂姊則一大早就依約跑來幫忙打理。大臉的堂姊腮幫子十分臃腫,鼻梁過長,凹弧似地往上翹,方角的鼻頭其大無比,過細的一頭黑發披散肩頭,參差的瀏海掃過眉際。朝禾憂心忡忡把繈褓裡的嬰孩兒交給堂姊,堂姊則含胸蓄背小心環抱起嬰孩兒,把他擱在小毛驢兒背上平躺,再包袱樣兒地拿粗繩驢腹驢背、驢腹驢背來回捆了三四道,把繈褓勒得牢牢靠靠,生怕它鬆動。朝禾體弱,抱著嬰孩兒走不動;驢兒骨瘦如柴,馱著她們娘兒倆也走不動,結果才決定讓驢兒馱著嬰孩兒,朝禾則徒步跟在後頭。

大功算是告成。朝禾緊貼驢尾而立,目光始終停留在驢背馱的小家夥身上。她右首站著一名七八歲男孩兒,一頭淺褐色短發淩亂豎立,個子就要趕上母親,他自然而然斜倚過來依偎著母親,同樣望著驢背上幼小的弟弟。朝禾左首兩步之遙還有個稚嫩的小女孩兒,年紀差哥哥三四歲,似懂非懂站在一旁。

離大夥兒一丈遠處有個光著膀子的大老粗是朝禾她丈夫,曬成棕色的皮膚油油亮亮,肩頭肉肥肥厚厚整片是汗,一臉短短的落腮胡從左鬢蓄到右鬢橫過大半張臉,害得他怎麼看怎麼邋蹋,抹了煤灰似地怎也利落不起來。他有朝禾好幾個頭高,人也大她好幾圈兒,看起來脾氣不見得好,可眼前一句閒話也沒說,悶著頭乾活兒,硬是把這苦吃了下來。他儘可能把所有做田的家當往馬背上堆,一個耙子、一個鐵砧、一個鋤頭、一個犁,連鍋碗瓢盆能帶的都沒舍下。馬兒一吭也不吭,原地站著任他堆,直到背上已危危顫顫堆出五尺高五尺寬、上下左右遠超出馬身子範圍的一座小山,方才罷休。

這會兒,朝禾娘兒四人領著小毛驢兒,與牽馬的丈夫不約而同舉目朝西望去,隻見腳前龜裂的土地往四麵八方延伸,沒有儘頭,而土地全都一小塊一小塊乾爆開來,歪歪曲曲的裂痕粗大深重,曬焦的地表還脆得一頁一頁翻起了毛邊兒。這是片不毛之地,景物毫無變化,低矮的地平線橫亙四極,地平線以上是蔚藍的天空,萬裡無雲;地平線以下是黃土大地,一望無際。環顧四周空蕩蕩的,隻有他們一家五口孤零零站在村外,忐忐忑忑準備流浪。

石膽和明月老人借宿一宿,跟朝禾他們同時離開小村兒重新出發。石膽看著朝禾一家的掙紮,深感愛莫能助,隻有吩咐明月老人拿出隨身帶來的一些碎銀、餅糧和大量飲水相贈,然後懷抱滿滿祝福,目送他們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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