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士我們等待靈氣複蘇已經太久!
不見和尚從未有過此般落寞,蛟龍的死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精氣神,使他本直挺的脊梁瞬間變得佝僂。
不僅僅是不見,在蛟龍的身軀壓倒大雄寶殿的那一刹那,枯禪寺所有的和尚都好似經曆了一場大病,他們所期望的一切,在這頃刻之間化為了泡影。
與和尚們不同,鳳朝歌的身軀仍然挺拔,甚至他正抬頭望著天。
隨著鳳朝歌的視線,許一慶看見了一道若有若無的空洞,他不由得壓低了音,“劫!”
許一慶震驚的道。
他們才從空鳴寺裡見到了心苦和尚的劫,現在他們又要來見證鳳朝歌的劫。
狂夫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睛給瞪出來,如果說他看心苦的劫是一種震撼的話,那麼他看鳳朝歌的劫就是一種朝聖。
鳳朝歌跟心苦不同,他就那麼站在原處,平靜的望著那空洞,沒有喜也沒有悲。
白日裡的空洞顯得枯燥,裡麵什麼也沒有,或許是還在孕育。
鳳朝歌看了片刻,然後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決定,他拔劍,然後一揮,劍光便如穿雲之雀的朝著空洞裡鑽去。
所有人,包括蕭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沒人想到鳳朝歌如此大膽。
蕭穹甚至感到恐懼,鳳朝歌是血肉的身體,不是和尚涅盤的琉璃,他害怕鳳朝歌的身體會在下一刻成為碎片。
雲雀沒入空洞,驚起一陣沉悶的轟鳴,或許是被驚擾,或許是出於憤怒,總之那道光柱終究還是在頃刻間照在了鳳朝歌的身上。
蕭穹看得清楚,鳳朝歌的嘴角微微的翹起,他竟然在笑,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無儘的雷漿傾瀉而下,眨眼間便將鳳朝歌吞沒,除了狂夫,沒有一個人不擔心的。
狂夫緊捏著拳,激動的看著光柱之中,他從來就不懷疑鳳朝歌會失敗,他壓根就沒有想過鳳朝歌會失敗,他隻好奇,好奇鳳朝歌究竟會以怎樣的方式渡過這所謂的劫。
蕭穹不同,他隻有擔憂,每一次心跳,他都覺得就像是時間在倒計時,蕭穹頭一次開始沒有耐心,他不由得想要上前。
但是一聲錚鳴卻讓他陡然的安靜下來。
那是一道從人心裡響起的劍鳴聲,那道聲音撥動人的想象,使人仿佛看見了從遙遠處而來的長劍,長劍斬落又帶給人無限的感悟,感悟之中又重新被那一聲錚鳴驚醒,於是就此踏入那劍的輪回。
一把長劍從無儘遠的天邊劃來,你眼睜睜的看著它穿過自己,可一切又仿佛都定格在你看見那劍尖寒光的刹那,定格在看見那銀白色劍身的刹那,你看見劍身如水,照映著無儘蒼白的天穹,又看著無儘蒼白之中那比星辰更加璀璨的劍光,然後,終於,你聽見了它的錚鳴,於是它穿過你,又再次從遙遠的天邊劃到你的眼前。
人是很難描述那種震撼的。
蕭穹不知道自己在那劍的輪回之中看了多久,他隻記得那劍劃過天邊的極渺,隻記得劍劃過天邊的璀璨。
錚鳴聲止,可是那落在人心底的震撼卻永遠都不會停止。
當蕭穹醒悟,再看向鳳朝歌,他已經可以看見光柱之中淡淡的人影,人影悠閒的揮著手中的劍,每一次的揮出都會有一道雷霆被劍光消磨。
在鳳朝歌的劍光裡,即便是劫也是可以磨滅的障礙。
蕭穹不再擔心,反而是靜靜的享受起來,看鳳朝歌揮劍也本就是一種享受。
第二個醒來的人是一等,一等雙手合十,自悟道“於自性中,萬法皆見,既見自性,便證我佛!”
一等和尚的話是講給自己聽的,可是蕭穹卻偏偏對和尚們的佛語多多少少有些許了解。
他知道一等和尚講的是什麼,他說的是鳳朝歌的本性便是那一縷劍光,或者說拋開鳳朝歌這個肉身,那麼錚鳴之中所見的那劍便是真正的鳳朝歌。
佛語是佛語,可是人本隻是人,人怎麼可能是錚鳴中的劍光呢!很久以前大賢們把這種超越了人自身的覺悟叫作性靈。
性靈,性靈,這人本生而有的東西,也是人最難得到的東西,蕭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以這樣的方式看見一個人的性靈。
鳳朝歌,鳳朝歌,所有人都以為他的靈引是一隻雲雀,可是誰又能想到他的靈引竟是他自己呢!
他本就是一個自性而靈的人。
自性而靈的人是要遭天妒的。
可自性而靈的人本就不怕天妒。
蕭穹看著鳳朝歌與那雷霆鬥得歡暢,就像,就像一場遊戲。
於是他不再擔心。
蕭穹不由得看向一等和尚,一等和尚已經盤坐在了地上,他好像從那心底的錚鳴之中了有所悟。
一切都在那劍的錚鳴聲中沉寂下來。
就在蕭穹以為一切都將順利的進行以至結束之時,天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落在人的臉頰上,酥酥麻麻的,竟帶著點點電光。
蕭穹猛然看向南邊,那裡他看見了一條真正的龍,龍眼中帶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威嚴,雲在它是身邊聚攏,雷電在它的身邊遊離,隻在眨眼之間它便已經盤踞在墨雲峰的南側。
它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但隻是它的身軀到來水汽便自然的彙聚成雲並向它靠攏,細雨便自然的從雲層裡落下,這一切的自然而然的異象更顯襯了它的威嚴。
蕭穹注視著來龍,來龍也注視著天空的那雙瞳眸。
蕭穹知道它看見了自己,看見了槐,也看見了那蒼藍的雷霆,但它什麼都沒有做,就那麼看著,那不動的看著已本就成了一種威勢。
從這頭龍不動的動作裡蕭穹便已經知道這一定不是一頭簡單的龍,它一定有著深遠的記憶,才使得他能如此自如的使用這種威勢。
許一慶是對的,在與龍的談判之中,人會很容易的做出讓步,因為很少有人能夠無視它們如影隨形的威嚴。
蕭穹都不能無視!
但鳳朝歌能夠無視,對他而言無論是天上的雲還是空中的雨,都是很尋常很尋常的東西,他也從來不去想著對付雲,對付雨,他的劍總能越過一切,直斬進人心,斬入靈魂。
所以當劫散儘,光隱沒,白日下的空洞散去,鳳朝歌仍是一眼平靜的看著天,看著那好似掛在空中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