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女侍衛!
寒潭之側,水珠飛濺。
這潭水處在此寒涼之地,比彆處格外冰冷,阿殷方才激戰出了身汗,被這潭水一激,渾身霎時涼透。定王常來此地,哪能不知其中厲害,吩咐那邊侍衛放哨箭叫人來援救,卻是就地一滾,同阿殷到了巨石掩藏之下,將她整個人揉進懷裡。
他的身上極熱,方才那番激戰也是他生命僅逢的危險,拚儘全力應敵之下,渾身汗熱,正宜將阿殷身上的寒氣驅走。
阿殷固然貪戀這暖意,卻更擔心他的傷勢,才定了神,低頭瞧見他胸前的血跡,不由驚駭,“殿下傷勢如何?卑職帶了藥,先敷一些麼?”
“不礙事。”定王搖頭,疲憊之下抱緊了她,又道“剛才是做什麼,不要命了!”
“卑職是想捉個活口……”阿殷這會兒也發現剛才似乎冒進了,有些慚愧。
“捉了也沒用,這種死士最擅求死。”定王低頭,看到她麵頰漸漸恢複的紅潤。方才九死一生,他麵對十名死士都不曾有半點畏懼,卻在阿殷失足的那一瞬驚出冷汗。還好她沒事,否則熱身子經這寒潭之水浸泡,怕是得落下滿身的病根。這個陶殷,出手前也不想想後果,有時候奮不顧身得叫人害怕!
那雙明眸也正惴惴打量著他,定王呼吸尚且急促,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多謝你來救我。”
“保護殿下是卑職的職責。”阿殷的手就在定王胸前,摸到其間溽熱,看到定王稍見蒼白的臉,卻還是擔心,“卑職還是先幫殿下上藥吧?”她說話間就想直起身來,卻被定王用力再度攬入懷中。局勢已定,那點傷無關緊要,他現在隻想抱著她,平息洶湧翻滾的情緒。
金戈交鳴的險境不足畏懼,這會兒卻讓定王感到後怕——今日大意至此,若是真的葬身在寒潭中,她該怎麼辦?
指尖罕見的顫抖起來,定王將手臂收得更緊,像是想把阿殷嵌入身體。
夏日裡衣衫單薄,身體相貼時,她的輪廓起伏便格外清晰。
十六歲的姑娘比之初見時又長開了許多,定王的手臂落在她腰間,胸膛相抵,甚至能察覺她呼吸間的起伏。那是他從未體嘗過的柔軟,叫素來冷靜自持的他都開始心猿意馬。二十餘年不碰聲色,多年習武卻是氣血方剛,身上像是要燒起火,愈來愈緊繃,叫他眸色愈發暗沉,就連呼吸都似添了強忍之意。
阿殷有所察覺,道“殿下怎麼了?”
“無妨。”定王不敢玩火,鬆開阿殷,深吸了口氣,想要看她的傷口,入目卻是玲瓏身段。
那一襲緋色的官府平常被穿得修長磊落,此時卻緊貼在她身上。遺失冠帽後的烏黑發絲垂了兩縷在膩白臉頰上,她的胸脯腰肢皆顯露分明,甚至修長的雙腿都在濕透的官袍下輪廓清晰。定王隻覺得口舌驀然乾燥起來,方才強壓下去的那一股邪火又開始在體內流竄。
阿殷注意到他陡然炙熱的眼神,低頭一瞧,臉蛋立時如有火燒。
“卑職……”她畢竟是姑娘,下意識將雙臂收攏在胸前。這樣子當然不能讓旁人瞧見,否則她這右司馬的臉麵就要全都丟光了。迅速左顧右盼的尋找對策,瞧見地上的死士,她又嫌棄皺眉——難道要剝那衣服穿?很惡心啊。
忽覺定王碰了碰肩膀,阿殷如被火燙,回首就見定王已將外衫脫了下來——
“有血汙,卻能遮著,回去再換身衣裳。”
他的眼神語氣,也頗不自然。
阿殷大窘,這時候哪還計較尊卑,也不顧定王身上隻留了中衣,當即接過來,“多謝殿下。”
那邊侍衛發出求救的哨箭後沒敢過來打攪,此時也不敢分心處理傷口,圍成一圈緊盯外圍動靜,以防還有旁人來襲。
寒潭之間,隻有瀑布的水聲轟隆隆作響。
定王緩了片刻,才算是穩住心神,複看向阿殷,察其傷勢。
方才阿殷窘迫萬分,接過衣裳後便罩在身前,背後還是空著的。那襲緋色官服經水後色澤變深,更看不出哪裡有血跡,隻是後背……定王探身過去一瞧,便見阿殷後背衣衫似被劃破,這會兒破損處微往外翹。
定王心頭一跳,伸手過去探,發現那破損竟有一尺長,連同中衣也劃破了,指尖觸及裡麵溫熱的肌膚,竟有血珠。他不知傷勢深淺,自是懸心,道“背上有傷,轉過來我瞧瞧。”
“很輕的,回去再瞧吧。”阿殷的目光在藤蔓間遊移,明顯是躲避之態。
定王這會兒才不會縱容她的小性子,當即斂容,沉聲道“想抗命了?”
阿殷方才被他看了個全,更從他呼吸眼神變化裡察知他的心思,正在羞窘之時。且她後背衣衫被劃破,除了外衫中衣,就連抹胸都破了,雖則衣衫貼身,並未受多大影響,然而那畢竟是姑娘家私密之物,下意識就不願叫定王看見,又聽見他這語氣,當即惱了。
——就算是關心她,難道不能好好說話,非要用威勢來壓?
她驀地看向定王,臉頰依舊泛紅,杏眼裡卻是負氣固執,“就是想抗命,殿下打算怎麼處置?”這一瞧,才發現定王麵色和緩,與方才的沉肅語氣截然不同。她質問的氣勢當即弱了些許,“可彆忘了那麒麟玉牌。”
定王挑眉,“玉牌呢?”
那樣珍貴的玉牌,阿殷當然不會隨時帶在身上,丟了怎麼辦?
她沒吭聲,定王竟自笑了笑,語氣緩和,“是我不對。轉過來我瞧瞧,總不想背上留了疤痕吧?”
這提醒比威壓還管用。阿殷當時為救護定王拚儘全力,對敵之外彆無雜念,連缺胳膊斷腿都不怕,這會兒既已脫險,自然要注重外貌了。男子留疤無妨,她是個姑娘,能不留疤,自然是不留疤的好。
阿殷猶豫片刻,轉過身將後背給他,“多謝殿下。”
定王勾唇,分開破損的衣衫,看到她悲傷有一道極細長的痕跡。因劍氣鋒銳,這一下割得頗深,皮肉卻損傷不大,隻是激戰中被撕扯開了些許,血珠子往外冒個不停。
指尖觸及溫軟的肌膚,那感覺令人戰栗。他卻不敢分神,怕露出異狀又惹得阿殷惱怒,隻擦淨血跡,取了藥膏抹上去止血。這藥膏是極好的藥材製成,藥效極佳,不過片刻,血珠便慢慢停了。定王又撒一些藥粉,將衣衫重新合上,扯了段尺許寬的衣襟壓住破碎處,自阿殷腋下遞過去,叫她自己綁好。
末了,才取過他那件衣衫,叫阿殷穿好——自然是格外寬大,卻也能將那玲瓏身形完全罩住。
此時蔡高已率人來救,因此地不宜久留,收拾殘局後,帶上那是個死士,便往彆苑趕。
回到彆苑,定王渾身的傷將嘉德公主嚇得險些哭出聲來。
阿殷自去尋了套衣裳換著,又因激戰疲累,吃了幾塊糕點。待她再回到定王居處時,忽然那邊人頭攢動,閣樓外站著不少人,簇擁著中間一位盛裝婦人。阿殷透過空隙也瞧不出那是誰,隻見嘉德公主陪在旁邊,想來那也是位貴人。
待阿殷走近,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聲“她來了”,那一堆丫鬟仆婦便齊齊轉身看過來,自發讓出路,讓嘉德公主和那盛裝婦人走過去——竟然是高相的夫人。
阿殷不用猜都知道是高夫人找她,難道也是跟高妘懷疑的散播流言有關?
她穩步上前,行禮道“高夫人。”
高夫人麵上盛怒,與從前在萬壽寺相見時的一團和氣截然不同,待得阿殷近前,她也不發一語,竟是揚手就要朝阿殷打過來。阿殷敬她是誥命,並未直接去捉她手臂,隻是往後疾退半步避開,麵上笑容也消失殆儘——
“高夫人這是做什麼?”
“你做了虧心事,還有臉問這話?”高夫人盛怒之下,厲聲道“你縱不喜皇上為妘兒賜婚,她也是欽定的永安王妃。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出手傷她?妘兒若是有半點閃失,我就取了你性命!”
這指責太過突兀,非但阿殷,就連嘉德公主都愣了,“夫人這話是怎麼說的?陶司馬傷了高姑娘?”
高夫人瞧一眼麵露茫然的阿殷,倒冷笑起來,“果真會演戲。我隻問你,鳳凰台便的斜坡上,是誰將妘兒推了下去,叫她受傷受驚?那鳳凰台是何等險要的地方,你是會武功,不怕什麼,妘兒卻隻是個閨中嬌養的姑娘,她滾落斜坡,渾身不知傷了多少。彆以為攀附定王我便不敢動你,回去稟報聖上,我絕不饒你!”她咬牙切齒的說罷,非但聲音,就連那雙手都在顫抖。
阿殷聽得一頭霧水,“夫人是說我將高姑娘推下了斜坡?”
“你還裝!”高夫人更怒,也顧不得一品誥命的禮儀了,盛怒中扯住了阿殷的衣裳,“妘兒和眾丫鬟親眼所見,就連常家那位姑娘都遠遠瞧見了,你還敢裝無辜!走,叫你看看妘兒的傷勢!”她的眼睛都是赤紅的,看樣子,仿佛高妘真負了重傷,叫她全然失了往日的穩重。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