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空!
許輕言終於趕在出發前,將會議材料準備好,她將文本郵件給各位老師,看到“發送成功”幾個字,長長舒了口氣。
這次會議同行的除了她和主任,還有其他兩位教授。一支隊伍四個人,隻有她一個女的,其他三位還都是超四十的中年男子。許輕言立馬變成三位老師的秘書,鞍前馬後的忙活。通常來說,這種會議上午各種報告,下午各種討論,許輕言人輕言微,主要是來觀摩學習的,然後跟著老師和各位醫學泰鬥打個照麵,主任逢人就說她是他的得意門生,悟性極高,是他從心外科好不容易撬來的資優生。如果被主任知道不是他的個人魅力,而是許輕言本身就想轉方向,估計這位老人家會鬱卒很久。
許輕言極力保持微笑,言竭力周旋,終於給會議畫上圓滿的句號。她陪著三尊菩薩回到酒店,麵部肌肉已經僵化,全身的骨頭快要散架。由於隻有她一個女生,主辦方替她安排與另外醫院前來與會的女醫生一間房。那個女醫生和她的同事一同夜遊d市去了,剩下許輕言一人在房間有條不紊地收拾行李,整理今天的會議材料,還有時間好好洗個澡。全部搞定後,才9點,許輕言靠在床上回曹勁信息,又看了會電視,然後,肚子餓了。
晚餐時也都是應酬,許輕言沒吃到什麼東西,正好曹勁的微信回過來,說d市夜市很有名,裡頭有很多小吃。許輕言查了查地圖,離酒店不遠,她換了身休閒裝,卸下隱形眼鏡,架著一副框架眼鏡,提個小包就出門了。
現在手機裡有地圖真是造福路盲,許輕言凝神找了十五分鐘,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香噴噴的味道時不時往鼻子裡鑽。許輕言順著人流往裡走,她不像淩俏,純種吃貨,她對吃食不怎麼挑剔,卻對一種食物情有獨鐘——烤魷魚。
她四處觀察,路過了丸子攤、麵攤、灌湯包子攤,眼看即將走到夜市儘頭,許輕言有些失望,就在這時突然看到前方左手邊有一家小攤位,小小的錦旗上印著“張記燒烤”,許輕言從人流中擠過去,登時眼前一亮。
“烤魷魚類,好吃的魷魚,十元一串類。”
老板一邊吆喝著,一邊純熟地在烤架上翻烤著魷魚串,鮮嫩的魷魚在架子上發出噗嗤噗嗤的響聲,老板再往它們身上撒上神秘調料粉,那味道,真叫絕了。許輕言前頭還有很長一條隊伍,她耐心地等待著,輪到她時,毫不猶豫道“老板,我要五串。”
“老板,五串。”
兩個聲音不約而同響起,許輕言一愣,側過頭去,一時間竟是被凍住一般,不敢言語。
她記得年初的時候有去廟裡上過高香,難道接近年底,餘額不足?
為什麼又碰到這個人?
某位爺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裡,黑白細格襯衣被解開了兩顆扣子,在這樣人擠人的市場裡,他一點不受乾擾,微低頭,好像沒發現許輕言,隻盯著眼前的魷魚串。
老板為難道“不好意思,烤好的隻有5串了,後麵的要等。二位,哪個先來?”
許輕言的餓意在看到他的瞬間便消失殆儘,她第一反應就是忙低下頭,推了推眼鏡,心存僥幸他沒有認出她來。她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隻想儘快離開,連老板的問話都沒回,然而她剛轉身,便被人抓住手腕。
“許醫生。”
二爺的聲音在身後緩緩響起。
他的手並未用力,但許輕言覺得手腕的肌膚似是被火灼燒一般發燙,她不敢脫逃,定了定神,回過頭。
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二爺?公眾場合,怕是不妥。可她並不知曉他的真名。
許輕言木著臉,最終憋出兩個字“你好。”
這位爺掃了她一眼,在她的眼鏡上停頓了一秒,隨後他很自然地放開手,看了看魷魚,對店主說“讓這位小姐先買吧。”
“不用了,我還有點事。”
許輕言已無食欲,跟這個人站在一起,她就真猶如鐵板上的魷魚,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他看了她一眼,頗有點高深莫測。
老板替許輕言打包好魷魚串,笑道“好嘞,小姐,五十塊。”
許輕言愣了下,隻好接過袋子,摸錢包付賬,手往小包裡一摸,沒找到,這才想起錢包放在大背包裡。再往褲子口袋一探,空的。她愣神片刻,往另一隻褲袋摸去,還是空的。
糟糕,洗澡後換了條新褲子,一分錢都沒帶。
二爺氣定神閒地在一旁等著,可她後麵的人開始不耐起來。
“怎麼回事,好了沒!”
“沒錢就走啊,彆耽誤彆人。”
許輕言的臉上泛起紅暈,蹙著眉又找了一遍,略顯尷尬地將袋子遞還給老板“抱歉,我忘帶錢了,可以支付寶麼……”
“五十。”
二爺搶先一步將錢付出,然後轉身走人。許輕言怔了怔,低頭看看手裡的魷魚,急忙追上去。
他繞開人流,往邊上的小路走,許輕言跟他保持三米的距離,不敢靠近,也不敢離開,難得心升煩悶。
附近的座位全是滿的,他也沒去跟人擠,走到一家小店,買了兩瓶冰啤,然後走到路邊的圍欄處,半倚著,他好像早知道許輕言就在身後似的,轉頭朝她示意了下。
許輕言亦步亦趨地走到他邊上,在離他一臂的距離停下,手中的魷魚很是燙手,她遞給他,隻想馬上脫離這個危險的人物。
他沒接,反倒是熟門熟路地將酒瓶子往欄杆上一敲,送到嘴邊再一磕,瓶蓋開了,說不出的恣意,他將啤酒遞給許輕言。
她麵上淡淡,齊耳小短發落下幾縷,簡單的白襯衣,休閒亞麻褲,腳上是一雙刷白的帆布鞋。由於體格清瘦,容貌清秀,加上框架眼鏡架在小臉上,看起來格外素淨清純。
“我不喝酒。”她低聲說,“你的魷魚。”
他也不囉嗦,收回手,仰頭喝了口,喉結輕微滾動了下,說不出的性感。他又從袋子裡拿出一串,大咧咧地吃起來。
許輕言被這種狀況搞得很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又開了一瓶酒,再次遞給許輕言,她心下不悅,但深知龍鱗不可逆,默默接下,拿著不喝。
他邊吃邊問“許醫生,來旅遊?”
“開會。”
“真巧,我也是。說起來,這是我們第三次碰麵了吧。”
許輕言忽地緊張起來,該來的總歸會來。
他側過臉來問她“你覺得呢?”
其實他長得並不可惡,也不是單純的英俊,眼眶的傷疤讓他算不上俊秀,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哪怕在人海茫茫,黑夜之下,他所在的位置就是中心。
危險又令人移不開眼。
許輕言卻刻意盯著右前方的垃圾桶,像是要把那垃圾桶看出個洞來“二爺你也說是巧合了,並不是我要出現的。”
他說的是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然而現在都是他的意外出現,她躲都來不及。
“倒挺會咬文嚼字。”他嗤笑道。
聽他口氣好像沒打算追究?她不由悄悄抬眼,恰好發現他的目光正在打量她,立馬調轉視線。
他發現她習慣回避他的視線,每次她跟他說話都是有問必答,回答必簡,他不說話,她就緘默,素淨的臉上仿佛刻著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