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民啊,今兒個可得把這事兒給我辦妥嘍!”楊廠長拍著周淮民的肩膀,厚重的老花鏡片後閃著精光,“廠裡那批進口軸承明天就到碼頭,你帶人去接貨時仔細著些,彆讓那幫裝卸工磕了碰了。”
周淮民捏著鋼筆在采購清單上劃拉兩下,嘴角扯出慣常的淡笑:“您放心,我今兒就帶著王主任去碼頭盯著。不過……”他忽然壓低聲音,“三大爺昨兒個又堵在胡同口要借糧票,說他家孫子要辦滿月酒。”
“一大爺,”周淮民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春風拂過柳梢,“您說這話可有憑證?要是空口白牙的,我可得去街道辦告您個造謠生事。”
“三大爺在家嗎?”周淮民故意提高嗓門,“我找他借個算盤,算算糧票的賬。”
三大媽的手一抖,半盆水潑在青石板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周淮民的褲腳。“在……在後院兒呢,”她眼神躲閃,“昨兒個晚上跟人下棋到半夜,這會兒還睡著呢。”
周淮民心下冷笑,抬腳就往後院走。剛轉過影壁,就聽見三大爺壓低的聲音從葡萄架下傳來:“……那批軸承絕對有問題,我讓老李頭在包裝箱裡塞了張紙條……”
“三大爺!”周淮民的聲音像驚雷炸響,“您在這兒跟誰嘀咕呢?”
“三大爺,”周淮民忽然轉身,目光如炬,“您昨兒個送一大爺的雞蛋,是拿什麼換的?”
三大爺的胖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他結結巴巴地說:“就……就是自留地裡的雞蛋……”
“好啊!”楊廠長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他身後跟著王主任和兩個保衛科乾事,“原來你們串通一氣想坑害廠子!”
三大爺的胖臉瞬間垮下來,他撲通跪在地上:“楊廠長,我……我就是想賺點外快……”
“賺外快?”楊廠長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你拿廠裡的糧票去鴿子市換錢,還敢說賺外快?”他轉向周淮民,“淮民,這事兒你處理得漂亮!明兒個就帶著保衛科去碼頭查那批軸承,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搞鬼!”
周淮民應了聲,忽然瞥見一大爺正悄悄往院外挪步。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攥住一大爺的胳膊:“一大爺,您要去哪兒?”
一大爺的山羊胡抖得像秋風中的枯葉:“我……我去前院兒找老張頭下棋……”
“下棋?”周淮民冷笑,“您昨兒個不是說看見軸承是翻新的嗎?現在倒要躲清閒?”他忽然扯開一大爺的衣襟,從內兜裡掉出張皺巴巴的紙條——正是三大爺寫的“翻新貨”字樣。
“好啊!”周淮民的聲音像冰錐,“原來你們倆早就串通好了!”
“楊廠長,”他忽然開口,“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咱們得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楊廠長沉吟片刻,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得對。明兒個就帶著保衛科去碼頭,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打廠裡的主意。”
“謝謝啊,”他接過碗,忽然瞥見小丫頭手腕上的紅繩——那是三大媽今兒個早上剛給她係上的。他忽然明白,這四合院裡的恩怨情仇,就像這碗綠豆湯,看似平淡,卻藏著最真實的人間煙火。
“明兒個,”他輕聲說,“咱們就去碼頭查個水落石出。”
“張大爺,您甭搭理他。”周淮民從帆布包裡掏出個搪瓷缸,“剛從供銷社捎的茉莉花茶,您潤潤喉。”
老張頭接過茶缸時,手指在缸壁上輕輕一叩,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這半年周淮民在采購科混得風生水起,上到廠長下到門房,誰不念他兩句好?
正說著,閻富貴蔫頭耷腦地從牆根處轉出來,褲腳沾著泥點子,活像隻鬥敗的公雞。他遠遠瞅見周淮民,眼睛突然亮得跟探照燈似的:“小周!可算逮著你了!”
周淮民心裡“咯噔”一下。這老小子前兒個還為著半斤糧票跟三大媽吵得天翻地覆,今兒個怎麼突然轉性了?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閻大爺,您這是……”
“悔啊!悔得我腸子都青了!”閻富貴突然捶胸頓足,引得幾個路過的工人側目,“你說說,我怎麼就信了許大茂的邪?他說能搞到特供的茅台,結果倒好,把我那三百塊私房錢全卷跑了!”
周淮民瞳孔微縮。許大茂那廝上個月還因倒賣電影膠片被保衛科盯上,這會兒又整出幺蛾子?他壓低聲音問:“您報案了嗎?”
“報了!可派出所說許大茂早溜去深圳了!”閻富貴突然抓住周淮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小周,你路子廣,幫大爺尋摸尋摸?”
話音未落,采購科科長王建國抱著搪瓷杯踱了過來:“小周,正找你呢!今兒個得跑趟天津港,那邊有批進口鋼材等著簽單子。”他瞥了閻富貴一眼,“老閻頭,您家那點破事彆耽誤我們正經工作。”
“秦姐?”周淮民有些意外,“您怎麼在這兒?”
秦淮茹抿嘴一笑,從竹籃裡掏出個油紙包:“聽說你要跑長途,怕你路上餓肚子。這是我剛烙的糖油餅,還熱乎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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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民接過時,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秦淮茹像被燙著似的縮回手,耳尖泛起紅暈:“那……那什麼,我先走了。你……你當心點。”
“老陳,”周淮民壓低聲音,“那邊穿花襯衫的是誰?”
“大茂哥,這批貨能出手嗎?”二毛的聲音帶著幾分諂媚。
許大茂摘下蛤蟆鏡,露出眼下一片青黑:“放心,這批港貨在黑市能翻三倍。等老子攢夠了錢,就去香港娶個洋妞!”
“誰?!”
周淮民轉身就跑,後襟突然被人拽住。許大茂的力氣大得驚人,他反手就要去奪相機:“小子,活膩歪了?”
“住手!”
回到四合院時,天已經擦黑。周淮民剛進院門,就聽見中院傳來喧嘩聲。三大媽舉著個銅臉盆敲得震天響:“都來看啊!秦淮茹今兒個在廠裡評上先進了!”
人群中,秦淮茹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胸前彆著朵大紅花。她看見周淮民,眼睛突然亮得像星星:“淮民,你回來啦!”
三大爺拄著拐棍從人群裡擠出來,鏡片後的眼睛眯成縫:“小周啊,聽說你今兒個在天津港立了功?王科長在會上可沒少誇你!”
閻富貴突然從人堆裡鑽出來,手裡舉著個酒瓶:“小周!大爺我今兒個請你喝二鍋頭!就當是……就當是賠罪!”他忽然哽咽起來,“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聽你的,彆跟許大茂那混球攪和!”
“閻大爺,”他放下酒碗,忽然笑了,“明兒個我帶您去派出所,咱們把許大茂的事說清楚。這世上啊,沒有後悔藥,可有的是重新來過的機會。”
夜風拂過,簷角的銅鈴叮當作響。秦淮茹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手裡捧著件嶄新的的確良襯衫:“這是……這是我托人從上海捎的,你跑長途穿這個涼快。”
“我說老閻頭,您那白菜葉子都黃得跟陳年報紙似的,也配跟淮民的東北黑土地白菜比?”許大茂斜靠在藤椅上,腳尖輕輕勾住辦公桌下的暖水瓶,“要我說啊,您還是趁早回教室教您的算術課去,省得在這兒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