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本有意俯首用餐,奈何天公不作美,美食跟前愣是給它們請了死神光臨。
霜雪林裡忽見幾道銳光連串斬出,五狼尚來不及回首,腦袋就綻著血花飛滾四處。
坑口五具無首狼屍晃晃倒地,血融雪裡,緩緩滲下洞去。
君寒翻身下馬,蹬開兩具擋路的狼屍,垂眼望著洞中昏死過去的孩子,眉稍蹙。
鬼星藏在他體內,斬了他便可收回鬼星之魂。
於是他一轉手中長劍,反握便要刺下。
卻又乍然頓手。
鬼星已無靈識,逃出巽天莫非是這孩子引的?
長劍懸垂,鋒尖正懸在這孩子眉心,隻差毫厘之距。
鬼星自己找的宿主?
君寒眉梢微鬆,繼而一分深不可測的笑意傍上眼底。
他爽快的收了劍,俯身將孩子從坑裡抱出來,脫下外袍裹住,細細探量了一番。
凶邪非常的鬼星之魂的確在他身體裡溫馴得像一頭麋鹿,仿佛找到了歸宿的喪家之犬。
“有趣。”他詭譎一讚,便抱著孩子翻身上馬,驅韁,折返而去。
沒有靈識的靈魂自己找了一個靈識安睡,唯一的可能便是這孩子命格與鬼星相適,所以才萬裡挑一的成了鬼星的宿主。
君寒思及興起,倒有心想驗證一下,這鬼星的魂究竟可以將人變成怎樣凶煞的魔頭。
馬蹄在雪裡留下串串長印,十幾個部下尾在他後,默默無聲,白毛雪裡,空聞馬蹄聲聲。
君寒略疑止步,後頭十幾騎亦紛紛勒韁止行。
君寒回頭,瞧著那漸為白雪所覆的狼屍,若有所思。
瞧了片刻,他便回正了頭,道“你們不用跟著我回去了,仙門滅了幾個月,這些雜碎的膽也差不多養肥了,你們就留在這,儘量避免百姓傷亡。”
“是。”馬上十幾人齊齊拱手禮應。
“去吧。”
十幾匹黑馬自林下散開,各奔東西,逐妖而去。
林下空餘一片亂雜蹄印,君寒輕輕策駒,緩步行在寒雪林裡,凜冽寒風忽從背後湧來,攜過幾分血意,還很新鮮。
君寒淡淡垂眼打量著懷裡的孩子,一股戲意漫上心尖。
讓他心煩意亂的仙門現在死了個乾乾淨淨,他正愁沒什麼可消遣,正好順手逮了這麼一個娃娃。
用心策劃策劃,應該能玩出一場好戲。
於是君寒略勾了唇角,一雙琥珀的狼眼映雪,沉冷非常。
宮璃影自被逮回滄海閣起,就一直被軟禁在與安閣遙遙相望的冷閣裡。
然她並不知道她母親就在那幢目所能及的屋子裡。
兩閣雖可相望,卻隔了兩院,相距甚遙,且她連這間屋子都出不去,又如何跨得過守備森嚴的院子。
宮璃影一刻不停的策劃著逃跑,無一例外的沒有一次成功,屋子被她搞得亂七八糟,門外的守備卻愈發嚴密,到最後甚至連光都漏不進幾許,全被黑布蒙了。
三個月的森冷終於讓她絕望了,今日,她隻能自己蜷在角落裡,最後的反抗也被磨滅了。
然後那個冷血無情的人便不期而至了。
冷閣便如其名,夏日裡是避暑的好地方,冬日裡便冷得驚天動地,君寒入屋不需解外袍,直接帶著人就推門而入。
門一開,屋外映著冰雪皎亮的光線便傾灑入屋,照亮了大片,分了一絲鑽入宮璃影所在的小角落裡。
她多日被關在昏暗裡,驀然一道光來,有些刺眼。
君寒臨門背光而立,本已足夠頎長的身影又被光線拉得更長,袖袍間裹著風雪,銀發共天一色,肅冷似冰雕。
他微微頷首向旁人示意了什麼,四個部下入屋,兩人拎進一口箱子,兩人進角落裡把宮璃影逮了出來。
這年幼的丫頭雖沒有初時那麼頑強,卻還是反抗了一下。
宮璃影被丟到君寒麵前,跪坐在地,眼前正是那口箱子。
“打開看看。”
宮璃影森森瞥了他一眼,照做了。
箱子的蓋有些沉,年歲尚小的隻能雙手將其抬起。
箱中之物一現,宮璃影便怔住了,控製不了的一淚落下,僵了許久。
箱裡盛滿了巽天弟子佩戴的刻有他們名諱的玉佩。
君寒瞧著她略勾了笑意“知道這是什麼吧?”
宮璃影墜墜收手,箱蓋轟然砸下,在屋裡震了一聲回響。
“你把他們怎麼了?”
君寒漠然笑著,單落下膝,隔著箱子,將這孩子打量了個清清楚楚。
“前幾天,你多了一個妹妹,想見她嗎?”
宮璃影咬著唇,狠狠瞪著這人,眼淚卻止不住的亂淌,“她在哪?”
君寒笑而未語,勾了勾手,示意她過來。
宮璃影未從,又問“我娘在哪?”
君寒唇角仍勾著笑意,語氣卻沉冷“過來。”
宮璃影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震懾,不敢不從,隻能戰戰兢兢的,迎著門外的寒風,走過去,繞過箱子,止步了。
“到我麵前。”
宮璃影照做了。
眼前這個女孩的眼睛像極了宮雲歸,璨若星辰,仿佛包含了江川浩洋,淩然若仙,神韻出眾,卻看得君寒很不爽。
他略略錯開了眼,為寒風浸涼的指尖卻假意柔和的撫她幼嫩的臉頰。
宮璃影讓那寒指一觸,本能的想躲,卻不敢動彈半分。
“隻要你照我說的去做,他們都會沒事,如果表現好,我也可以讓你見你娘。”
她眸子閃了一下,唇動了動,沒講話。
優待條件講了,下一步當然也要說懲罰。
“如果你不照做的話,我隻能讓他們自行選擇上路的方法。”
“……”
這個結果原本也在宮璃影的預料之內。
於是她啞著嗓問“你要我做什麼?”
君寒輕輕捏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抬起來,“聽我指令,替我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