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兩人的視線正好隻能看到骨椅的椅背,椅上到底坐著什麼東西卻是無從辨知的。
“哢哢哢……”
那骨節乾澀的聲音又響了一串,然而兩人看著的那椅背卻仍舊不見什麼奇怪的反應。
冷利竄了一擊後,那片血海又落歸了寧靜,上下四方腥紅成了一片,兩人卻根本想不起來這幻境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改變。
“哢哢哢哢……”這回,那把椅子終於有了動靜——
從椅子上站起了一個“人”——至少還是人的形影——淺色的衣裳儘被鮮血染紅,而他的後背赫然裸露著一條仍掛著血色的脊骨!
這一幕來得太衝擊,驚得易塵追頭皮竄麻,連鬼曳心裡都落了“咯噔”一聲。
“遠、遠回……?”易塵追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身披淒烈的人影會是遠回。
然而事實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美好的祈願總是一波三折,卻是這些壞事一猜一個準。
從骨椅上站起來的這個人影頓緩緩的轉過身來那張臉與遠落遠岐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然已有幾分麵目全非的意味,但大體的形貌還是看得出來的。
遠回的眼上縛著一條黑綾,兩頰掛著幾乎浸染了滿麵的血色淚痕。
“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鬼曳突然森駭道。
這裡的情況他突然半點也摸不透形式了,概念模糊到甚至都有些難以區分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現實。
易塵追的心尖駭然一顫,怔怔然的望著眼前這個不知遭受了多少折磨而成了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的少年——雖然早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易塵追卻是真的沒有想到情況會慘烈到這種地步。
——
那個人從身後托著遠回一側手肘,半推半引著他在血海裡徒行,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又看到了“他們”——
兩株被血色的靈絲緊緊纏在一起的曼陀羅華。
無儘血色淒烈裡,那兩朵獨被纖長青莖高高挑出血洋的白色彼岸花顯眼的近乎灼目,就像是無儘深淵裡一縷陽光的施舍,渺小非常,卻足以刺傷淵底殘靈的眼膜。
遠回怔怔的望著那兩朵極其與眾不同的曼陀羅華,滴血的心裡莫名生出了幾分向往。
“宮雲歸”輕輕托起他的右手,將他的掌心展麵向上,腳下的血海裡便抽出了絲絲殷紅的靈縷在他手裡彙織成了一朵與周遭環境相融相應的血色曼珠沙華。
遠回的目光卻半分也沒有落在自己手裡的血花上,而仍怔怔的盯著那兩朵潔白無瑕的曼陀羅華,喃喃道“為什麼是白色的……”
“因為他們還不能和你一起遠行。”身後的鬼魅回答。
“遠行……”
“一條沒有沒有歸途的旅行,很長、很長,要是沒有人作伴,會很孤獨的。”
“孤獨……”遠回的視線又被血色的淚影模糊。
他托著遠回的手緩緩抬高了些,將他手上那朵血色的曼珠沙華對準在兩朵白花之間,有那兩朵純白的曼陀羅華襯托,這抹血紅便挑出了一片腥濁,顯得格外豔烈。
他輕笑著,另一手搭在遠回肩上,“紅色的才好看。”
“紅色……”
“漂亮的紅色不應該不應該孤獨,”他略略壓低了語氣,冰冷道“對嗎?”
最後兩字,頓如利刃一般割進遠回的腦海,他的目光陡然一凝,瞬間透出了鋒銳。
“不想要孤獨,就把花染紅——像這樣!”他帶著遠回的胳膊一擲,遠回手裡的血花利刃一般旋飛而出,過時一路帶起血浪腥刃,濃墨一般潑染了兩朵白花。
——
又聽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節頓響,隱有絲縷牽住遠回的脊骨,那副軀囊殺勢陡然一爆,拂手便握出一把冷血凝彙而成的長劍,身形幾幻,轉眼便閃至兩人麵前。
鬼曳雖然向來不覺得自己是武鬥派,但真遇上打架的事也絕不會像影落那樣軟骨頭。
易塵追橫劍,原本隻是毫無攻擊意思的格擋,卻沒料到當那把血劍真真撞上來時,他體內的靈勢居然就自作主張的迸了出去,擋勢瞬成殺勢,生生將遠回震了出去。
易塵追驚愕之餘,一挪眼瞧見了鬼曳指尖凝的一絲幽紫靈光,登時便明白方才那是怎麼一回事了。
“既然已經投身戰鬥就不要猶豫。”鬼曳一如既往的冷漠,順便又提醒道“而且遠回已經死了,在你麵前的,隻是一具淪為傀儡的屍體。”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