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飯,
在心思各異中吃,飯桌上的氛圍凝結著
誰也沒有將心事明晃晃端上桌,卻又都難以真正掩藏。
司鬱時不時看一眼司應惜的臉色,眉目間藏著細小的憂慮。
她視線遊移,生怕錯過對方的任何一點神情變化,
暗暗揣測著司應惜此刻到底是在想什麼,
是不滿,是忍耐,還是彆有打算?
她又下意識地瞥向另一邊燕裔的臉色,
那家夥總是那樣冷漠。
至於許淮聲的,沒怎麼注意。
司鬱的注意力很難分散到他身上,隻覺得那道溫和的身影像背景一般默默存在,
偶爾有動靜才讓人回神。
餐廳裡,暖黃色燈光鋪在青花瓷盤上,把每隻精致瓷盤鑲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也鍍進眾人神情裡。
燈光溫柔地揉進每一個人的眼眸與輪廓,將原本生硬冷清的氣息稍作緩解,卻無法驅散凝結的沉默與微妙的緊張。
四下靜謐中,連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都格外清晰,一切仿佛被柔軟地裹進這狹小空間裡。
飯桌挺大,卻因各自緘默顯得格外擁擠。
彼此之間的距離本就很近,情緒的碰撞讓空間愈發壓抑,空氣裡流轉著難以言說的沉重。
司鬱挺直背脊,動作拘謹地夾著菜,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
但她手中的筷子始終沒能輕鬆,每一次落下,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不安。
筷梢輕觸瓷盤、碗壁,細微的“叮”響,
在安靜空間內被無限放大,每一下都像敲擊在人的心頭,
讓她愈發局促。
她眼尾餘光落在司應惜身上,見那雙眸子不動聲色地低垂,
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陰影,把真切的情緒遮擋在裡側。
司應惜唇線微抿,神色安靜無瀾,
表麵看似平靜如水,倒映不出半點異色,
仿佛世間紛擾都未能侵入。
然而司鬱能看出來,她隻是極力按捺著自己的情緒——
甚至,連遞湯時手臂微微僵硬的弧度,都帶出一絲隱忍和憋悶,
像要把所有波瀾都摁下去,藏在心底最深處。
又瞥見一旁燕裔,側身斜坐。
白襯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腕上的淡青血管,
他指尖修長靈巧,若無其事地撥弄著銀色餐刀,
餐刀與瓷盤時不時磕出極輕微的聲響。
他麵上神色淡漠,嘴角若有若無帶著諷刺意味的弧度,
那副冷靜帶點嘲弄的疏離感,全數藏於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眸子之後,
讓人捉摸不清他的心緒。
隻有許淮聲,還算自在。
他神情自若,跟大家相比整個人如沐春風。
許淮聲行動利落而自然,熟門熟路幫大家夾菜,
上下間舉止親切又不顯突兀,好像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氣氛。
他還會偶爾體貼地看到誰碗裡空了,便主動伸筷夾菜,
語氣溫和:“小鬱,你的青筍。”
司鬱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料到他會突然開口,
下意識地把碗遞過去,動作有些急促,顯得慌亂。
好在許淮聲反應及時,穩穩接住,沒有讓碗傾斜失控。
兩人指尖在交錯間短暫地擦過,傳來一瞬冰涼的觸感,
司鬱像被燙到似的心頭一跳,趕緊下意識縮回手,
聲音放得很低很低,近乎耳語:“謝謝。”
周圍的氣氛因為這一瞬間細微的小動作而被悄然牽動,
仿佛室內原本平靜的空氣都變得有些緊繃起來。
飯桌上,大家的注意力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了這一刻。
燕裔一開始隻是安靜地低垂著眼簾,專心致誌地用餐。
甜豆坐在他身邊,保姆正在喂飯,
他偶爾看一眼,給甜豆擦擦嘴。
吃完飯後,司鬱自覺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端來精致的甜點,
香氣彌漫開來。
她看見那廳堂主位依舊是空蕩蕩的,座椅整齊如新,
不禁心頭一動,下意識地出聲詢問:
“爺爺到現在還沒回來嗎?”
司應惜正努力用小勺挖著麵前的蛋糕,
她把一大口奶油蛋糕塞進嘴裡,
臉頰鼓鼓的,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但還是耐心地解釋:
“爺爺早上就出門了,大概是和自己的老朋友們外出玩耍去了,現在差不多應該是在外麵吃飯,沒有顧得上回來吧。”
司鬱聽了點點頭,似懂非懂地應著:“哦哦。”
她本以為這不過隻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餐,
氣氛鬆散,誰知這一刻,飯桌上一直沒有發表意見的燕裔卻忽然開口了。
他聲音清冷,語氣帶著慣常的疏離:
“是和我父親母親一道去了京城,去看一塊地皮。”
話語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壓迫感。
隨著燕裔的話音落下,桌上的氣氛頓時變得有幾分微妙。
場中唯一不是司家成員的許淮聲,這一刻頓時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尷尬,
連拿著水杯的手指都僵了一瞬。
因為這些話題,和他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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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還在這頗為自得地吃司家的飯。
司鬱則偷偷觀察了一圈大家的表情,
她心裡飛快地計算著,趕忙裝傻充愣,
聰明的眼神逐漸變得睿智起來,
假裝忙於咕嚕咕嚕地喝起手裡的小飲料。
碳酸甜味迅速滑入口腔,為她此刻的尷尬找到了一處藏身之所。
她很清楚,這樣下去,如果不偽裝得再明顯一點,
下一句話題很快就要引火燒身,把矛頭拋向自己了。
司鬱越想越緊張,於是喝飲料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甜膩的汽水還沒完全下咽,就已經嗆到了嗓子眼,讓她微微一怔。
這時,恰巧燕裔用那深潭般的黑瞳淡淡地瞥她一眼,
眸中蘊含著一抹若隱若現、轉瞬即逝的笑意,竟
讓司鬱心裡不自覺一顫。
“怎麼,怕被問到?”
燕裔的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語調平緩而淡然,
仿佛是在隨意地開口,但那不緊不慢的語氣卻讓人莫名覺得自己被徹底看穿。
司鬱坐在一旁,聽到這話,下意識咳了一下,喉嚨略顯乾澀。
有些勉強地掩飾自己的狼狽,用手背遮掩住嘴邊的小動作。
司鬱不想顯出絲毫怯場和被戳中心事的姿態,
於是抬起頭,飛快地回望燕裔。
“我怕什麼?又不是做賊心虛。”
她努力壓低聲音,嘴角帶出一抹自嘲,像是在強調自己的理直氣壯。
許淮聲見雙方之間的氣氛微妙,似乎下一秒氣流就要凝結成冰。
他連忙插話,試圖用自己的笑料把尷尬打破,臉上的神色帶著輕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