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伢呆了一呆,連忙拉起慕青南的手,把她拉到一邊,對慕青南低聲道“姐姐,為什麼要把他也帶回去?啊,姐姐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萬萬不可啊青南姐姐,他雖然長得很是白淨,但其實是個傻子……”
慕青南聞言,麵上立即浮出滾滾風雷,大聲道“閉嘴!”
木伢嚇得慘了,馬上雙手並用,一邊要捂住耳朵兒,一邊又要護住小臉兒,忙極不過極是令人忍俊,慕青南雖然最多隻揪過他的小耳朵,但是那時身處其情其狀,木伢還真是害怕他的青南姐姐要一巴掌糊在他的小臉上。
風一羽遠遠看到他們說話,心忖道“此番恩情,今時已無以為報,焉能再累他人。”趁機便轉身要走。
隻聞得那邊慕青南大喝一聲“風大哥!”背後一陣粉香襲來,顯然是慕青南身上氣息,此時她一雙玉手已然臨至。
風一羽氣沉丹田,便要格擋避過,豈知大病初愈,氣脈淤阻仍未通暢,真氣衝入經脈時,立時受到淤阻之力,重又激振回來。
他頓感血液翻騰,天地旋轉,站立不穩,一個趔趄之後又暈了過去。
徒留慕青南和木伢兩個圓睜似雞蛋大眼,滿張如壺瓢嘴巴,各自呆在那裡。
紅日初升,河水之中它的倒影泛起輕微漣漪。子宇醒來時,暖暖的陽光已灑在了他的臉上。
但他隻覺得身上涼涼的,水聲作響,原來身體還浸泡在水中。子宇側過頭去,努力的睜開雙眼,世界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他隨即一驚坐起,才發現自已是在一條山澗拐角處的淺灘裡,早已不在那墜落之處的湖泊中。
“應該是順著連接湖泊的河流被衝到了這一塊淺灘上,”子宇想著,“或者並不是一條河流,隻是一個山間的溶洞而已,誰又能知道呢。”
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子宇心中充滿了萬分喜悅,能再看到陽光、樹木、溪流和紫霞山上的每一塊石頭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可是這兒究竟是哪裡呢?正要起身站起之時,才發覺周身都是疼痛,一下又跌坐回去。濺起的水花滴在他的臉上、身上。
內傷竟是頗為嚴重,子宇麵露苦笑。但他生性倔強、樂觀,故此仍是拖著身體成功地爬上岸邊。然後端坐、凝神、聚氣,開始運功調息,但是他丹田重創未愈,已如枯涸之澤,及強提真氣時,頓時引得氣脈錯亂,牽連舊傷,昏厥過去。
“子哥哥,你在哪裡?”陌采夕的聲音本是婉轉清脆,此時卻已乾枯沙啞。她沿著紫霞驛站附近尋找子宇多日,始終沒有任何尋獲。
隻見她滿臉都是焦急之色,整個人精神狀態已是憔悴不已。
原來炎平、陌采夕四人回到驛站之後,枯枯等了子宇七日,亦未見到子宇回來。幾人不禁小疑變成大慮,擔憂子宇一人出了狀況。當下便決定由炳乙琅、炳乙碩兩兄弟相互照應,奔往水路長塹之關,因為那裡是由水路進入軒轅的必經之地,若是子宇已經順水北去,二乙或能與子宇遇見。但大家明白,子宇多半並未北去,所以便由炎平東去,向水衣族落尋找,陌采夕則留守紫霞驛站,沿驛站中心多做打探,看看能否尋到子宇蹤跡。
這日,天已漸晚,陌采夕隻得不情願地回去,因為若是子宇返身回到驛站卻無人接應,便又錯過了與他相彙合的機會。
陌采夕正垂頭喪氣地走著,忽然聽到“嘎嘎”鳴叫,抬頭一看,果然是灰羽飛雁,它不停地扇動著翅膀,飛過梢頭,又向東南飛去。
陌采夕一下就想到了,子哥哥身上一定有信石,不然上次飛雁怎麼能從軒轅山送信過來?“飛雁,你是不是知道子宇在哪裡?”陌采夕頓時心中又又燃起了萬丈高的希望。
“飛雁,你等等我。”她趕忙緊緊追在灰羽飛雁身後,一直翻過數座小丘,沿著一條小河走了許久,前後足足有十裡之地才看到灰羽飛雁沉落地上。
陌采夕早已累的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她看到飛雁沉落下去,連忙趕上前去,這一看便不打緊,雙眼已先濕了,真的竟是她苦苦尋覓的“子哥哥”,他已沒有一點動靜,沉沉地躺在那裡。
陌采夕此時已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大步來到子宇身邊,看到他身上滿是泥土,臉色蒼白,一下跪在那裡,雙手撫在子宇肩頭,喃喃道“子哥哥,你醒醒,你醒醒,你怎麼了……”
子宇卻一動不動,陌采夕連忙去探他鼻息,驚喜地感到一股微弱的熱流拂在指上。
一瞬間這幾日的擔憂、勞累和傷心統統都不重要了,陌采夕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隻要子哥哥還在,她便覺得一切苦頭都不算什麼。
灰羽飛雁此時忽然振翅飛了遠去,陌采夕不由道“謝謝你,飛雁。”
此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既無繁星,也無彎月,唯有山中陣陣濕冷的寒風吹起,令人不由得直打哆嗦。
“子哥哥顯然受了重傷,此時極是虛弱,必須儘快接回驛站,不然夜間溫度降了下來,必然經受不住。”陌采夕暗暗咬了咬牙,將子宇兩手拾在那嬌弱肩上,便要去背起子宇。
“哎喲,好重!”完全背不動。
陌采夕緊握雙手,當下使了個運氣的訣兒,繃緊丹田,再次去背子宇,才勉勉強強將他背起來。可還是太重了,陌采夕本自一身嬌俏身骨,怎能背的動他,便是施了她那點可憐的內力,也不過隻是輔助而已。
就這樣,淒冷夜裡,陌采夕負者子宇,一步一個踉蹌地向驛站蹚去。
差不多行了三裡遠處,陌采夕已是汗流粉背,力氣將儘,可她仍是緊咬牙關,一口氣都不舍得放鬆,她真的怕一口氣鬆懈下來,便再也提不起來了。一旦那樣,自己或可挨過這山間寒夜,可子哥哥重傷之體,肯定會有性命之憂。陌采夕頓時想也不敢想,隻是緊緊看著腳下的路,即便步伐再踉蹌,也不能有一絲鬆懈,更不能就此倒下。
怎奈船漏偏逢連夜雨,天公不為人作美。此時,一陣狂風卷過,直將那飛沙走石卷到空中,將那崎嶇山路兩旁的樹枝卷得獵獵作響,待卷到陌采夕身頭時,她已不由得一個趔趄,連退幾步,再也不支,和子宇一起摔翻在地。
“子哥哥!”慕青南大感道,她身上已是汗水濕透,雙手手腳幾乎再也不能使喚,卻仍強撐著站起,再去扶起子宇,又是陣陣狂風卷過,漆黑的夜空兀自一閃,一個驚雷便擊地而下,炸得人耳朵嗡嗡作鳴。
放在平日,陌采夕早已躲得不敢出聲,可是如今她已可以充耳不聞,任是雷鳴電閃,並不關心。
滂沱暴雨,瞬間傾落而下,嘩嘩地將那木樹草花,山石泥沙,一起淹沒其下,當然一起被淹沒其下的,還有夜裡無家人。
豆大的雨柱打在人臉上,身上,刺刺作痛,迸起的水點濺入人的眼中、鼻孔,不能視物,不能呼吸……
當子宇沉重的軀體再次被穩穩地負在陌采夕柔弱的肩頭,就像一筐泥土壓住了一個豆芽,她的眼淚如斷線之珠,滴滴落下;她的腳步卻如舍生之士,穩穩邁出……
嘩嘩,嘩嘩,淒涼夜歸人,好一場淒涼夜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