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時窒住,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沈棠幽幽地一歎,“太子殿下,再過幾日便是您的大婚,您有三妃,有夫人,很快還會有子嗣,以後還會有更多的美人。這世上比我美貌的女人不知凡幾,總能找到幾款您喜歡的,所以以後還請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臣女真的消受不起。”
太子沉默半晌,忽然低低地問道,“綿雨她……是你故意的,對嗎?”
沈棠眼眸低垂,淺淡地說道,“請太子轉告綿雨,她的弟弟已然尋著了,臣女也已經派人將他安置好了。”
太子先是一愣,片刻之後他的臉色一下子便頹喪了起來,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棠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太子,然後淺淺笑道,“臣女為什麼要這麼做,太子竟然不知曉嗎?我與太子不過兩麵之緣,太子卻在皇上麵前稱道非臣女不娶,甚至還要讓皇上行悔婚一事,太子難道從未想過,這樣做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她的眼神越發冷了,重重地說道,“原來的太子妃,若是降位為良媛,原來的良媛降位為夫人,這對她們來說是多麼大的委屈,對家族而言又是多麼大的侮辱?您可曾想過她們的心情?須知,當初皇上替您選妃之時,三妃的人選可都是經過您同意的。當初您沒有意見,但等到聘書已下之後,卻再來反悔,您覺得這樣真的可以?”
太子似乎被驚雷忽然敲醒了一般,臉上驚愕與愧疚的表情交錯輝映,讓人覺得他確實從未都考慮過這個問題。
沈棠無語,低低地歎了一聲,“太子殿下口口聲聲說喜歡臣女,可您都為我做了什麼?在您與皇上無理取鬨的時候,可曾想過皇上會因此而惱了我,誤會了我,甚至起了狠意要將我鏟除?乾元殿內,若是我並沒有通過皇上的考校,您以為皇上真的會一笑置之,不與我一個小女子計較嗎?春申殿的那出戲碼,您以為就真的是威北侯夫人無意中闖入撞破的嗎?”
她冷冷地笑道,“太子殿下,您的喜歡可是幾次三番差點要了臣女的小命呢!”
太子如被雷擊一般,麵色頹然,久久不能話語。
沈棠見他如此,不由歎了口氣,語氣略緩和了一些,“您是太子,當以國家社稷百姓民生為重,沈棠不過是一個區區的小女子,實在不值當太子如此。”
她低低地一歎,“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惜取眼前人。我聽說未來的太子妃乃是德容出眾的貴女,與太子您頗為般配,沈棠便先祝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琴瑟和諧夫妻恩愛。”
太子怔怔地問道,“你真的……就從來都不曾喜歡過我?”
沈棠覺得有些莫名,自己方才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自己不過與太子兩麵之緣,他憑什麼認為自己曾經喜歡過他?
她想了想,然後低聲說道,“我絕不會隻因一麵之緣便就輕易地喜歡上什麼人,總是要經過相處才好決定要不要喜歡他,或者是同過甘苦,或者是共過患難,或者是日久見人心,總也要有一樣的。”
她說著說著,聲音便微微地頓了頓,然後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太子您身份尊貴,又即將迎娶三妃,又何須在意臣女的想法?”
這話,便是在說,她沈棠從來都不曾將太子入過眼裡,更何況是喜歡不喜歡了。
太子臉色頹敗,渾身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整個地便軟了下來,但他終於還是不甘心,紅著眼眶作著最後的掙紮,他徑直向前走了兩步,追問道,“你心中……可有了人?”
沈棠臉色微變,冷冷地說道,“太子殿下這話,有些過分了吧?大周朝的規矩,男女姻緣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私相授受,叫人得知了,可是要浸豬籠的。今日臣女與殿下相談這許久,若不是有郡主在一旁,已經是不合規矩了。您問臣女這樣的問題,是非見不得臣女好嗎?”
太子見她這樣淩厲的姿態,不由一愣,方才努力鼓起來的氣勢便都弱了下來,他囁嚅著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的訝異和驚慌,並不是假裝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這時,在亭外聽得都快要受不了的榮福終於再也無法忍受了,她強忍著心中的怒意回轉了過來,然後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太子殿下,時辰也不早了,我看您該要回宮了,可莫讓皇上著急。”
太子欲言又止,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但看到沈棠冷到極致的麵容,終於還是將心中的話俱都吞了回去,他無力地點了點頭,喚過了隨伺的宮人,便在前呼後擁下離開了涼亭。
榮福待他一走,立刻憤憤地說道,“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要將太子充作儲君,自當教與他帝王心術,不求他多麼才智無雙英明果決,至少也不該是現在這副完全不懂世事的樣子。就這樣的太子,我趙氏的江山托付到他手中,豈不是要重蹈軒朝的覆轍?”
沈棠卻是若有所思,她沉吟著說道,“太子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並不似作偽。我看他怕是連自己與三皇子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敵都不知道。郡主,您不覺得這有些奇怪嗎?”
榮福想了想,麵色忽然凝重起來了,她驚懼地說道,“你是說,皇上似乎是故意要將太子養成這樣的?可他若是不喜歡太子,又何必要替他做到這副天地?也就沒有必要連戮沈氏兩大支柱了!”
沈棠也是一臉的茫然,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太子不該是這個樣子的,皇上就算再愛護他,將他保護得一塵不染,他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榮福想了一會,也想不明所以,於是歎了口氣,然後問道,“昨夜到現在都不曾好好吃過東西,這會我可有些受不住了,先回我那兒去吃點東西吧?”
沈棠搖了搖頭,“郡主去吧,這兩日事多繁雜,我要再理一理頭緒。”
榮福是知道沈謙的遺命的,也很清楚沈氏因沈謙的死遭受到的打擊有多大,她憐惜地揉了揉沈棠的小臉,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你便坐在這裡休息一下,但不許餓壞了肚子,我走了啊!”
涼亭內,隻剩下了沈棠和碧痕兩人。
碧痕低柔地說道,“再有天大的事,小姐也不能忘記了吃飯,這從昨夜開始到現在都不曾進過一滴水一粒米了,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啊。更何況,您煩憂的事情,總不至於侯爺屍骨未寒,還未出頭七,這些人就找上門來了吧?總還有個緩衝的時間,您又何苦將自己逼到這個份上呢?”
沈棠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懂。今日皇上過來的意義,可絕對不是過來哭一場那麼簡單,我瞧著底下的臣子多多少少都因祖父的死而動了容,怕是不出三日,就該陸續聽到這些人反戈的消息了。但我一時之間,卻還想不到扭轉過來的法子,心中甚是著急。我倒想撂開不管,可我和榕兒卻終究脫不開一個沈字,若是沈氏倒了黴,我們也落不到好去。”
碧痕神色一凜,她想到若是到時候皇上痛打落水狗,將沈氏以謀逆之罪論處,那麼小姐和二少爺身為沈氏的嫡支,怎麼也逃不開一個死字。
以皇上最近不管不顧的淩厲手段,怕是多半如此的。
她心下微寒,不由緊緊握住了沈棠的手,“既然如此,您就更該吃飽了喝足了,這才有力氣為家族籌謀。要不這樣,您還在這兒坐著,我去外頭喚個小丫頭去給您端一些糕點茶水過來?”
沈棠點了點頭,“嗯。”
碧痕走了沒多久,沈棠正在沉思,忽然聽到耳邊有人溫柔地喚道,“棠兒!”
沈棠倏得一下回過神來,見是容覺,不由又是驚又有些喜地問道,“阿覺,你怎麼來了?”
她話音剛落,便自己搖了搖頭,“容伯父遠在雲州,來不及過來,像這樣的事,你身為容氏家主的嫡長子,自然是應該要過來的。”
容覺淺笑盈盈地望著她,柔聲說道,“我聽說沈侯爺遭遇不幸,怕你難過,這便跟著外祖父和舅父一塊來吊唁來了。我在靈堂找不著你,榕兒便陪我進了這院子,但他在門口又讓人給叫走了,我不敢亂闖,隻好在那等著,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你,你說阿覺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
沈棠凝重的麵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她輕輕捶了捶榕覺的胸口,低聲說道,“我到這裡來前告知過榕兒,他知道我在這,才帶你來的,你一進來就能見著我了,這樣也是運氣好?”
容覺見她的眼圈重重的,神色也頗是憔悴,不由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額發,然後柔柔地說道,“你累了嗎?”
他這句輕柔的話語,就像是羽毛撥動了池水一般,也不知怎得,卻讓沈棠心中一陣酸楚。
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便濕潤了,她裝作不經意地用袖子將眼淚抹去,然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還好,不算很累,就是肚子有些餓,不過碧痕替我去拿點心了。”
容覺望著那張分明疲倦已極卻依然強笑著的小臉,心中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心疼來,他低低地歎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柔聲說道,“若是累了,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像小時候一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