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碧玉!
“皇上,郭統領一行已經走到寧州郡,不日便可抵達帝都。”
樓定石輕輕頷首,道“一路上沒出什麼事吧?”
暗探恭聲道“平安無事。”
“青石那十八騎——”
“自上月起孟王爺便命他們回家休整,至今未有召回之令。”
樓定石“嗯”了一聲,道“這就罷了。還有其他事麼?”
暗探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遞給一旁的徐傑安“這是皇上前次另行吩咐下的任務。屬下查來查去,目前隻得這一點。”
那密信隻有一張紙,樓定石迅速看完,眉心不易察覺地皺了一皺。待那密探退下後,他向徐傑安道“芷汀苑那邊現在如何?”
徐傑安不意他竟問起這個,仔細回想一下,道“依舊每年按時拔人去修整,錦娘娘當年的貼身丫環依然守在裡麵。”
樓定石沉吟一下,道“朕還記得這個丫環……似乎也是姓楚?”
“是。老仆記得,當年錦娘娘說想收個族裡人在身邊。”徐傑安道。
樓定石“唔”了一聲,目光再次轉回那紙密信上,眼睛黑沉沉地,看出不思緒。
半晌,他將手中密信遞給徐傑安,道“你看看這個。”
看罷,徐傑安眼皮一跳,不等他說什麼,便聽樓定石問道“你練出來的那批人可靠麼?”
樓定石手下的暗探斥候一流,皆是由徐傑安一手挑選訓練出來。樓定石向來相信他的忠誠,也相信徐傑安的眼光。這還是第一次對他提出質疑。
徐傑安方才看過密信,知道他所指為何,遂躬身答道“老仆從未誤過陛下大事。這批人雖是過了老仆的手,卻是直接為陛下效力的。是真是假,陛下自然明白。”
這話可說是有些不客氣了,但樓定石並不以為意,他能理解徐傑安被他如此質問的不快。他與徐傑安相處多年,名為君臣主仆,實際上卻還有一種類似親人與夥伴的感覺。他知道,徐傑安對他忠心耿耿,不會欺瞞於他。那麼,這事該是真的了。
“朕也知道,這話是白問,但朕心裡卻總抱了個萬一的念頭,希望這次隻是誤會。”
這麼多年,能讓睿智深沉的君王猶豫不決甚至產生如此荒唐念頭的,除了女兒,再沒有彆人。
但這次讓他心生退縮之意的,卻不是女兒,而是那密報上的一個名字。
“屬下多方打探,這間伏波堂早已轉賣到他人名下,原主人現在是新房主的夥計。是以許多人並不知道,伏波堂已換了主人。”
“查得新主人姓楚,女子,四十歲上。據偶然遺留的物件繼續追查,查得是宮中空殿芷汀苑中獨居宮女,名楚菲。”
楚菲。徐傑安不知道樓定石還記得她多少,自己卻還記得,她是在錦貴妃來到宮中近十年之後忽然出現的。錦貴妃說,日後她便留在宮中。
以錦貴妃所受的寵愛來說,收留一個女子入宮實在不是什麼難事。很快,那女子便成了錦貴妃除皇上之外最親近的人。
或許,她之於錦貴妃,是連皇上也比不過的親近吧。徐傑安記得,有許多次,他看到錦貴妃在好言勸慰不知為何總是沉鬱不樂的楚菲。這可是連皇上也沒有“享受”過的“福份”。
但除開這些,楚菲再無什麼特彆之處。
沉默少言,鬱鬱寡歡,若不是錦貴妃待她親如姐妹,這樣的女子,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這些年她一直在宮中?”
徐傑安自對往事的追思中清醒過來,忙答道“老仆今年抽查內務府帳目時,還見到俸銀造冊裡有她的名字。”
自楚錦繁去世,至今已近十八年。當年樓定石因傷心而欲封掉芷汀苑時,楚菲說,總歸是娘娘生前居處,還是留個人的好。而之後樓定石再沒有踏足芷汀苑半步,並勒令女兒也不準去。
他不是怕自己也像女兒一樣會觸景生情。對他來說,楚錦繁這個人早已刻在他骨子裡,早已與呼吸唇齒融為一體,無需觸什麼景,感什麼懷,才會所謂傷情。
靠外物才能思念一個人,對他而言,是笑話,是借口。
故人已去,悠悠經年。許多年裡,那些來來去去的人,除了少數幾個外,早已換了一批又一批。漸漸地,已經不再有人提起楚錦繁。縱然樓定石從未忘記過她,也不指望彆人記住她,卻仍不免有種淒涼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