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亞曆山德羅少校最近的脾氣有些不太好。
巴黎發來的收購生鐵的任務實在是過於困難了,畢竟熱那亞不是鐵礦產區,也沒有什麼知名的大型鍛造場。
巴黎的老爺們拍拍腦袋就得出了熱那亞是貿易名城,收購生鐵應該很簡單的結論,但是這事情落到亞曆山德羅頭上卻顯然沒那麼簡單了。
熱那亞政府撥給的資金顯然不夠購買表單上所需的生鐵數目,而強行攤派的話顯然會有損一直以“熱那亞人的政府”自居的他們的名聲,因此他們把這項不光彩的工作攤派給了亞曆山德羅少校處理——反正這家夥不管身份上還是實際上都是法國派來的治安總管,由他出麵的話矛盾不會被引到熱那亞政府的頭上,商人們也沒那膽子反抗如日中天的法國佬的淫威,簡直一舉多得。
熱那亞的港口貿易區近來不僅在那做生意的轉口商人和本地商人怨聲載道,連前來貿易的船隻也減少了不少。
雖然亞曆山德羅少校因為一直沒法湊足足量的生鐵而頭疼,但不代表他和他手下的士兵們、幕後的熱那亞政府不會在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裡狠狠地撈一筆。
當地市場裡的小商人們突然被攤派了不少“購鐵稅”,極富勢力的大商人們也在法國人的暴力威脅下不得不掏出一部分的“保護費”,至於過來做生意的海外商人——運氣好的隻是被強行征收一部分的貨物,看不順眼的甚至直接被拘留,拿商船和貨物抵債才能放人。
熱那亞發生的這些破事一傳十十傳百,導致意大利商界談熱那亞色變,連帶著熱那亞本地的市場也開始萎靡不振了起來。
杜喬的酒館最近的生意火爆了不少,大批破產或沒破產的商人們一天到晚的就往酒館裡跑,熱那亞的燒炭黨人們也借此獲得了許多珍貴的信息。
“我說的是真的,沒錯!嗝~”一名看上去已經喝得爛醉如泥的小商人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緊接著它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亞曆絲(山)德羅那個混蛋,就是借這個機會斂、斂財!嗝~”他和同座的人吹噓還不夠,還把聲音放大了幾倍,把整個酒館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我,我聽我那個在政府裡乾活的弟弟說,嗝~”眼看著這個商人有些站不穩了,杜喬趕緊叫人去給他灌上一壺茶。
“亞曆山德羅那家夥和政府裡的人,約好了,他們約好了!”商人喝了茶之後神智恢複了一些,“他們要把收斂到的財寶運到,呃,運到……哦對!他們要運到都靈去,他們要把財寶運到都靈去!我弟弟說,那些財寶裝了整整十五,不對,是十五大車,嗝~”商人又往自己的喉嚨裡倒了一杯葡萄酒,打包票似的拍了拍胸脯,“就在北邊的營地裡,千真萬確。”
說完這些,商人實在是堅持不住了,直接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酒館裡恢複了正常的吵鬨與喧嘩,偶爾還有幾個破產的醉漢你來我往地打了起來。
不過這些事情現在無法吸引杜喬等人的注意力了,留了幾個人主持酒館後,杜喬和其他人紛紛走進了後堂,他們要討論這條來路不明的情報。
“我看事情沒那麼簡單!”卡洛斯把目光轉向了正在發表看法的拉文德,拉文德表麵上看來是個奇帥無比的小白臉,不過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小白臉的麵孔下藏著一副殺伐決斷的心。
“根據我們前幾天得到的情報,亞曆山德羅會在下個禮拜日親自護送這批‘貨物’前往都靈。”
“而路線,是從南邊的港口利用收繳來的船隻先運送到薩沃納城,然後由陸路北上送去都靈。”
“但是從這個商人口中所提及的情報來看,亞曆山德羅裝載貨物的‘大車’停放在城北的營地裡,那麼很明顯是要從陸路運到亞曆山德裡亞再轉運去都靈。”
“嗯……”杜喬和周圍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他們並沒有力量去探查亞曆山德羅少校到底要怎麼運送這批貨物,但是他們卻有能力在半路上截獲這批貨物。
現在的問題顯然是亞曆山德羅放出了假消息,用來欺騙他們這些有意乾一票的燒炭黨,而燒炭黨們顯然沒有辦法潛伏進北邊的法軍營地和港口的政府倉庫裡一探究竟——北意大利的燒炭黨充其量隻是稍有訓練的普通人,更不要提杜喬他們和佛羅倫薩的艾吉奧可沒什麼血緣關係。
這時候外麵又闖進來了一個人,卡洛斯認出這了是留在前台的米德大叔。
“新的情報。”米德大叔是個剃著光頭,很是剛健的中年漢子,他曾經是熱那亞軍隊的一員,當年抵擋法國人的戰爭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無法磨滅的傷痕。
“外麵又有兩個喝醉的商人打起來了。”米德有些蛋疼地說道,“他們一個聲稱從北邊營地出發的貨車最終方向是米蘭,另一個則堅稱這不過是幌子,財寶最終會從北邊營地裡送出來通過港口運到尼斯去。”
事情瞬間變得撲捉迷離了起來,顯然亞曆山德羅和熱那亞政府很重視這批貨物,不斷地用各種假消息欺騙有意打探的人。
“這下問題大條了……”杜喬忽然感覺自己有些頭疼,他揉了揉自己蓬鬆的棕發,“那麼你們怎麼看,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就能解決。”
“就我看來,從港口運出的可能性很高。”拉文德坐了下來,開了一瓶葡萄酒,“熱那亞政府對城市的控製力不算弱,而且他們知道我們沒有足夠的船和稱職的水手。”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品紅色的酒液從他的喉嚨裡滑了下去,讓他的臉上泛起了一股不健康的紅色。
“我覺得,送去米蘭的可能性很高。”一直沉默寡言的另一個中年漢子發話了,他是卡洛斯的私人法語教師,尼斯人包豪斯·格裡爾,一個渾身毛發旺盛的男人,雙手虎口紅棕色的毛發顯露著野性。
“這批生鐵顯然很重要,他們不敢冒這個險,如果我們有船,那麼他們偽裝成商船的貨船顯然沒有辦法逃出去——法國海軍被英國佬嚇的港都不敢出,他們可沒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海上,再者說,這批貨物雖然很重要,但是它的重要性也許並不值得法國海軍冒著被偽裝成海盜的英國佬襲擊的風險出海。”
“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是這樣誰都說服不了誰。”杜喬才是熱那亞燒炭黨的主心骨,大家的意見顯然都需要他排版。
“卡洛斯,你覺得如果你是亞曆山德羅,你會怎麼做?”杜喬突然向圍觀著的卡洛斯問道。
思考中的卡洛斯顯然沒回過神來“我?如果我是亞曆山德羅的話,我會從北部的營地出發,通過亞曆山德裡亞送往都靈——我覺得亞曆山德羅那個慫包可不敢冒被劫船的風險,他寧可相信自己手下的法國步兵。”
“至於這些假消息,我打賭他在從北部營地出發之前會先從港口倉庫提出一批貨物往西方走,用來迷惑我們的視線——熱那亞政府沒有人民的支持,他們不可能有更多的手段用來混淆視聽了。”
“卡洛斯,分析的好!”杜喬猛地一拍桌子,對卡洛斯說道“有時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隻有十歲……”
“我,呃,我當然隻有十歲了。”卡洛斯突然反應過來,趕緊轉頭看了看周圍人的表情,在發現除了杜喬看著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在低頭思考後,他才放鬆了下來。
“那麼現在,我們投票吧。”等眾人都思考的差不多了,杜喬便示意大家注意自己。
“拉文德認為他們會從港口上船運送,格裡爾覺得他們會送去米蘭,而卡洛斯——”杜喬特意頓了頓,“卡洛斯認為去亞曆山德裡亞的可能性很高。”
“我們這裡有八個人,哦,好吧,算上我有九個。”杜喬說,“舉手表決,同意拉文德的看法的請舉手。”
拉文德喝光了杯子裡的葡萄酒,舉起了自己的手,緊接著又有兩個人舉起了自己的手。
“拉文德三票,那麼,支持格裡爾的有幾個?”
格裡爾把他那生滿了狂野毛發的胳膊舉了起來,站在他後麵的兩個大漢也跟著舉起了手。
“最後,支持卡洛斯的……”杜喬往四周望了望,加上卡洛斯和他自己正好也是三票。
“摩爾和特裡斯還在外麵,把他們也叫進來吧。”
最終經過眾人激烈的討論,以及最為老成持重的杜喬的肯定,摩爾和特裡斯兩人都相信了卡洛斯的意見。
“那麼經過投票,大家應該都沒有意見了吧。”杜喬特意看了看拉文德和格裡爾,見這兩人也點了點頭,便繼續說了下去,“運送時間應該就是下個禮拜日,我已經和亞曆山德裡亞、米蘭、以及都靈的朋友們聯係好了,他們的人很快就會到。”
“以及,根據都靈分部的意見,這次行動的名字就決定叫‘生鐵大劫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