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反抗組織雖然聽起來高大上,但實際上並不算是什麼好營生。在那些經濟發達教育領先的國家和地區,與反動當局作對的組織的力量一般而言相對強大,組織能力也更為優越;而在那些經濟相對落後,教育也跟不上的地區,代表先進生產力的抵抗組織則會因為缺乏土壤而相對弱小。
自由主義者所代表的並非傳統的農民階級——這些勤勞的農夫們隻有在麵對統治者不斷地盤剝忍無可忍時才會選擇揭竿而起,而他們的目的也和先進思想搭不上架——農民們希望的無非是一個減稅的明君罷了。
教育的作用至關重要,以歐洲而言,越是落後的地區——如匈牙利、俄羅斯、羅馬尼亞,他們的封建土壤也就約為牢固,封建君主在當地的統治也相對穩固。而像因為經濟發達而導致教育發達的北意大利、法蘭西島、英格蘭則是自由主義蓬勃發展的地區,雖然這些地區之中仍有一些被控製在傳統封建勢力的統治之中,但當地的進步分子和知識青年們一直在努力擺脫這樣的統治,那些諸如燒炭黨一般的強大的抵抗組織也就應運而生。
以捷克人為主的波西米亞地區在這些教育發達的先進地區之中隻能算作中遊。從地圖上看,布拉格作為波西米亞平原的中心對北部的大片優質平原和南方的平原丘陵進行輻射——這也就導致了布拉格能夠聚集整個波西米亞地區的精華——但代價就是隻有布拉格擁有發達的經濟和良好的教育,而周邊隻是依附於它存在的鄉村而已。
擁有自由主義之都之稱的布拉格雖然教育發達,但卻也因為它的過於發達而導致周邊鄉村的落後——布拉格附近的鄉村是那些依附於哈布斯堡家族的傳統捷克貴族們的勢力範圍,這些地方的教育依舊落後,和中心的布拉格對比強烈。
這也就導致了波西米亞地區最大的反抗組織胡斯黨僅僅隻是在布拉格和布魯諾兩座大城市中擁有相當的勢力,在周邊的鄉村中卻舉步維艱。
不過即便如此,卡洛斯依舊很是高興。雖然胡斯黨並不像燒炭黨那樣無論是在城市還是鄉村都擁有相當的支持者和勢力,但它依然是自己在布拉格城中所能尋找到的最大盟友——布拉格的資本主義經濟已經開始起步,那些新生的銀行家和工場主們天然地與代表封建勢力的哈布斯堡家族相敵視——而胡斯黨則是他們最重要的依仗之一,毫不意外的說,胡斯黨能夠在布拉格城中紮根,沒有新興資本家和他們身後的資本官僚們的默許是不可能的——哈布斯堡的觸手僅僅隻觸及到了布拉格周遭的鄉村,而對於布拉格這座城市,他們僅僅隻擁有收稅的權力了。
當然這也和布拉格在帝國中的地位有關,作為維持帝國存在的三個金融中心之一,布拉格在奧地利帝國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並不是皇帝和宰相們不想處理不聽話的布拉格,而是一旦處理所造成的後果他們根本無法接受,甚至一次空前的起義可能會導致梅特涅苦苦維持起來的帝國的覆滅。
相比之下另一座發達城市克拉科夫就不是如此了,維也納會議後,波蘭南部原華沙大公國的加利西亞地區被劃入了奧地利帝國的版圖,但在普魯士和俄羅斯的壓迫之下,波蘭人的千年首都克拉科夫卻保持了相對的自治——不過與布拉格不同,它雖然經濟發達卻不是支撐帝國的關鍵,奧地利人對它的態度相對於布拉格可謂是天壤之彆。
卡洛斯從羅德尼克·塔裡克羅布口中得知泰恩區的殺人魔的確存在,不過胡斯黨和市政府一樣對他無從下手——胡斯黨和市政府基本上可以算的上是盟友關係,與被外國侵略政府敵對的燒炭黨不同,胡斯黨在布拉格城內雖然依舊需要隱秘行動,但不需要太過擔心政府的稽查——又有誰會去幫助自己的敵人消滅自己的利益共同體呢?
“放心吧,我們一直是布拉格人,那個該死的殺人魔破壞了布拉格的和平,我們最終會解決他的。”羅德尼克的話雖然說得和他的光頭一樣閃亮,但卡洛斯心裡依舊沒底,畢竟既然殺人魔連續殺害四人是事實,那麼自己夜裡回去說不定也會有危險,誰也不會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在未知手上。
維爾特似乎看出了卡洛斯的擔憂,他抓住了卡洛斯的袖子把他拽到了冷清的過道裡。
“卡洛斯,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大不了我今晚你去我們那裡住——我們租的房子還有幾間空屋,雖然可能沒有打掃——”
“不,沒什麼,我連拿破侖都不怕,還會怕那個小小的殺人魔?”卡洛斯搖了搖頭,他說的是實話,他好歹參加過那麼多次戰爭,一些軍人的素養和能力還是有的,但萬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對他而言,死在一個殺人魔手上顯然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按照他們的說法,胡斯黨似乎和市政府有些關係,那麼既然如此你們的行動為什麼還要如此小心謹慎?”卡洛斯關心的是這件事,胡斯黨的表現和他們的說法顯然完全不同,一個和市政府是盟友的反抗組織竟然會有如此大費周章的暗號和口令係統,甚至聚會還要在夜間進行——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關於這件事,卡洛斯你問到點子上了。”維爾特答道“其實數年前胡斯黨在布拉格的行動很光明正大,他們甚至能光明正大地在布拉格的街頭拉起反對奧地利人的橫幅——這還真是多虧了那位法國皇帝,雖然對他的野心我不敢苟同,但他倒是順手幫了我們大忙。”
“不過會議之後就不一樣了,梅特涅在會議後向各地派駐了他的秘密警察——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布拉格,秘密警察和市政府是兩個體係,因此在一次對總部的偷襲之後胡斯黨的行動全部轉入地下,這是為了防備那些秘密警察所作出的犧牲,不過我相信他們的好日子應該不長了。”
卡洛斯點了點頭,他倒是沒想到這點,薩丁尼亞王國一直是的,梅特涅和他的秘密警察的手伸地還沒有那麼長。不過他又問道“那麼維爾特你究竟是怎麼和胡斯黨搭上線的?你不是法蘭克福人麼?”
“我們和胡斯黨有合作罷了,梅特涅的那個‘德意誌邦聯’說白了是他妄圖控製我們所采用的手段,雖然明麵上我們是聽從於奧地利的邦聯,但幾乎所有的自治政府都反對奧地利人的乾涉。”維爾特冷笑著說道,看起來他也不是一般地厭惡奧地利人“我們法蘭克福人一直在試圖掌握萊茵河地區的領導權,和奧地利人恰好是對頭——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會議結束之後我們就和胡斯黨開始了合作——至於你們燒炭黨,因為意大利離我們太遠了,所以沒有算在優先的合作對象裡麵。”
卡洛斯大概明白了,以法蘭克福為代表的德意誌商業城邦肯定不會滿意於接受奧地利人的領導,這些資本家、銀行家們顯然會站在反奧地利的前線——這和意大利差不多,隻不過因為距離太遠而且中間隔了阿爾卑斯山,德意誌地區和意大利並沒有什麼聯係而已,但各地的自由主義者們的目標都很明確——即打倒以奧地利帝國為首的傳統封建勢力。
“那麼輪到我問你了。”維爾特突然說道,他心裡還有好幾個問題想問卡洛斯,他希望能更深入地了解自己這位來自燒炭黨的同學“卡洛斯,我站在你麵前甚至會不自覺的矮你一頭,而且你的確想得比我們多,比我們遠——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在法蘭克福的年輕一輩中也算得上翹楚了,但在你麵前卻有一種無力感。”
“這算不上什麼,如果你在俄國幫庫圖佐夫造過拿破侖的反,在滑鐵盧和拿破侖聊過天,在威尼斯殺過奧地利人,在霍夫堡裡和梅特涅吵過架,那麼你也會和我一樣。”卡洛斯攤了攤手,這是他引以為豪的資曆,也是他用以吹水的重要資本。
維爾特頭皮一皺,雖然他的理智想勸阻他卡洛斯這隻不過在隨口吹水,不過他的直覺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拿破侖東征、滑鐵盧戰役、威尼斯攻城、維也納會議——怎麼看起來前些年影響整個歐洲的大事卡洛斯都趕上了……
“不過維爾特。”卡洛斯突然張口,把維爾特從思考中叫了出來“非常感謝你能把胡斯黨介紹給我,這對我在布拉格的生活和行動很有幫助。”
“……你來布拉格難道不是上大學的麼,難道你還有什麼要事要做麼?”
“我從來沒說過我來布拉格的目的是為了上大學。”卡洛斯的口吻很輕佻,但他的口氣卻無可置疑“上大學隻不過是順路的事情罷了。”
“了解你越多,我卻覺得你越來越看不透了……”維爾特搖了搖頭“好吧,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或許該離開了。”
“如果明天你發現我死在了泰恩區的街道上,請彆忘了以後每年都在教堂公墓裡給我獻花——”
“你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