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不知道,我那時候還處於某種你無法理解的狀態之中。”
葉奈法哼了一聲。她半月前才剛剛被精靈女王法蘭茜斯卡解除化器封形術的封印,軟禁在百花穀中,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不知道。
“好吧,我長話短說。”
伯爵看了眼惱火的女術士,又轉向桌子對麵的客人。他揪著自己的大胡子,小心斟酌用詞。“半個月前,這位先生拜訪蘭艾斯特,在那裡他召喚了場讓人印象深刻的暴風雨,還有,就是他的魔法從刺客手中救了伊斯特拉德一命。”
“很好的總結,很靈通的消息,我還以為不會有太多人能把我和那場刺殺聯係在一起,畢竟我不在現場。”
艾德裡安放下了他的茶杯,咂著嘴。“事情如同伯爵所說的那樣,葉奈法,你不用對我抱有敵意,我是傑洛特的好朋友,很好的朋友。相信我,我是來幫你們的。”
“幫我們?我和傑洛特?”
女術士挺直了背,她看上去很生氣。
“是的,葉奈法,放下你的肩膀,那一點兒都不優雅。”
蘭伯特吸吮著龍蝦的頭,他舔了下嘴角流出的檸檬汁。“我和艾德裡安,或許還要加上這個精靈——“
他指著伊歐菲斯。“威戈弗特茲傷害了傑洛特,放心吧,我們會替他報仇的!”
“噗——”
葉奈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掩住嘴。“蘭伯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或許你的朋友有能力召喚出一場襲擊蘭艾斯特的暴風雨——如果克拉奇說的不是假話,我得承認,它是很厲害的法術,但說實話,還算不了什麼。隻要給我時間,我同樣可以召喚出梅爾迦之火將一座城市夷為平地,當然,我可能需要一些小小的幫助。”
葉奈法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蘭伯特,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到有關威戈弗特茲的消息,但你隻是個狩魔獵人,你無法理解他的強大……我很高興你能帶著朋友來幫助我,但這不管你的事,這是送死!回凱爾莫罕去吧,如果蒂莎婭老師還在的話……”
“哦,這可不像我認識的葉奈法。”
蘭伯特解決了盤中的龍蝦,他粗魯地舔著手指。“我已經從布洛克萊昂的樹精女王那裡聽說了他的厲害,不過你也要對我們的艾德裡安有信心。忘記告訴你,蘭艾斯特的卡杜因和席兒坦莎維耶加起來都不夠他一根指頭戳。”
“蘭伯特,你確定剛剛咽下去的是龍蝦肉而不是隻蝠翼腦魔?我懷疑它腐壞了你的大腦。”
女術士嘴下毫不留情,但她好歹打起了精神。蘭伯特是個混球,但同時也是個靠譜的狩魔獵人,葉奈法撫著胸前的蔦蘿藤,滿是狐疑地看向桌前的艾德裡安。雖然她和席兒坦莎維耶交情不深,但必須承認這位柯維爾的隱士在魔法上的造詣非同小可,可能還要略微高出自己一籌,而卡杜因和自己同為術士最高評議會的議員,實力也在伯仲之間。
“請相信他所說的,葉奈法女士。在布洛克萊昂,我的二十六位手下,全副武裝,他們在大師麵前沒有絲毫抵抗能力。恐怕法蘭茜斯卡陛下也……”
充當背景的精靈忽然張口維護他的主人,不過話隻說到一半就沒了聲。王座上的伯爵禁不住張大了嘴。鬆鼠黨成員在森林裡幾乎是不可戰勝的,要殺死二十六位鬆鼠黨,克拉奇估摸自己得出七八十個好小夥才行,生擒純粹就是妄想。最讓他迷惑的是,這位傳奇人物,鬆鼠黨的頭領可是出了名的高傲與厭棄人類,能讓他如此平靜的說出這件事,簡直不可思議。
“行行好吧!蘭伯特,伊歐菲斯,我一根指頭戳不死他們兩個。告訴我,你們倆是不是私下說好一起揶揄我?我記得在船上你們可沒說過一句話。”
“大師,我隻是實話實說。”
“附議。”
艾德裡安無奈的搖了搖頭,被人吹捧的感覺很受用,但他還是感到頭皮發麻。捧得越高,死的越慘,他可是深知這個道理。“葉奈法,我原以為席兒會在你們的婦女大會上告訴你有關我的事。”
“婦女大會?”
正在思索精靈女王法蘭茜斯卡與威戈佛特茲實力對比的葉奈法一愣神,下一秒她就噴了出來,女術士從桌上拿起一張手帕擦拭著衣裙上的口水,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失態。
“我有些相信你了,你竟然還知道這件事。啊,婦女大會,多麼美妙的比喻。菲利芭要是知道她的女術士集會所被稱為婦女大會……啊哈,我有些後悔今天早上聯係她們了。”
“不過,即使他們一起說,我還是無法相信你。”
笑過之後,女術士沉默許久,麵色又嚴肅起來,她沉著目光,手帕擦拭著一個錯誤的部位,她無比堅定地說道。“聽著,霍洛珀爾的艾德裡安,我不知道你在謀算什麼,有什麼企圖,還是把我的事當成某種遊戲。我,範格堡的葉奈法,無所畏懼!我已經身敗名裂,還得罪了威戈弗特茲和菲利芭,我不怕再招惹另一位大人物,如果你真的想幫我,那你需要拿出些讓人信服的實力。”
“實力麼?嗯,你很謹慎。”
艾德裡安饒有興致的看著整理衣衫的女術士。
“不要暴風雨。”
蘭伯特立刻說道。伊歐菲斯沒有說話,他調整了下姿勢。而主座上插不上話的克拉奇在拚命點頭,今年的雨水原本就要比以往多不少,他可不想讓群島再被水給淹了。
“知道了,不要暴風雨。”
艾德裡安瞅了眼多嘴的蘭伯特,送給他一個眼刀。環視著大廳,他恰好瞅見牆壁旁站立的花崗岩石像,不錯的施法對象。
“石像複蘇。”
他用手指著大廳入口處的石像衛士,手臂劃過一圈,所指之物全部動了起來,它們抖擻著身上的石屑,持著刀劍,邁著大步,動作敏捷的集中到一起,向著王座上的克拉奇行了個躬身禮,然後兩兩捉對廝殺起來。
叮叮當當,金屬碰撞的聲音回蕩在諸人耳邊,葉奈法唇邊呢喃著咒語,黯淡的黃色光線從她指尖閃爍而出,照射在下方的拚鬥中的石像上,但它們毫無變化,這不是幻象。
持著圓盾的石像戰士抵住對方四人刺過來的長矛,他雙膝跪地,向上猛地一個盾擊,震開長矛陣,右手斜劈向下,在另外一位戰士脖子上砍出一堆火星。
“讚美芙蕾雅女神,他的武技竟然比我還好!天殺的,他擋住了這一刀……”
克拉奇從王座上站起了身,又是激動又是不甘的吼叫著。刀劍碰撞聲不停,複蘇的石像依然在打鬥,有一個瘦弱點的石像不小心被對麵的巨斧砍下頭顱,它的頭正好朝這邊飛了過來,在大廳中央的桌子上砸了個坑。
“葉奈法,我並不想這樣,這是在刻意顯擺。”
活化術是變形術中非常高深的一種,他現在最多能控製二十個大型活化對象,這九個石戰士還算不了什麼。
碰撞聲不絕於耳,石像搏殺片刻,艾德裡安覺得這已經足夠了,他對著最高大的那個石像點了點頭,石像戰士們立刻停下攻擊,它們再次行禮,然後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回原位,包括那個被砍頭的石像,它蹣跚過來撿起自己的腦袋,安放上去,同樣回了去。
“啪啪啪啪……”
狩魔獵人情不自禁地為好友的精彩魔法表演鼓起掌,也隻有他一個鼓掌。伯爵麵色通紅,沉浸在石像的戰鬥技巧中難以自拔,精靈仍然靜靜站著,眼眸中閃著微光,不知道在思索什麼。而女術士的目光更為複雜,驚訝、喜悅、恐懼交織在一起,她沉默著。
“大師——”
“彆這樣說,葉奈法,叫我艾德裡安就行。我告訴過你,我是傑洛特的好朋友。”
“嗯~艾德裡安,我就這樣叫你吧,這可是你說的。”
女術士撫摸著胸口的護符,她把座位調整的靠近了點壁爐,好從中汲取些熱量。
“你剛才施展的是變形術嗎?是五級變形術還是六級?原諒我,我對變形係的咒法幾乎一竅不通,菲利芭倒是能施展四級變形術,不過她最多也隻能把她自己變成隻貓頭鷹。”
“菲利芭還有這種能力?這可是種竊聽的好辦法……我現在開始懷疑起窗戶上的那隻海鷗是不是某位法師變出來的。”克拉奇插話道。
“是的,她是經常變形去竊聽消息。”
葉奈法本不應該說出這些消息,術士的變形姿態受到術士公約嚴格保護,但現在術士兄弟會已經分崩離析,她和菲利芭又不對付,透露出死敵的弱點讓她有種大仇得報的爽快感。
“我不了解你所受到的教學中有關變形術的分級,但它確實是變形術的高級階段。”
壁爐裡的木柴劈啪作響,艾德裡安右手敲打著桌麵,他注視著葉奈法胸口的蔦蘿。“這些可以稍後再說,我現在有一個問題,葉奈法,為什麼你看上去對傑洛特一點兒都不擔心?我沒有記錯的話,從我下船到現在,你一次都沒提起過他,他可是受了重傷。”
女術士沉默了。
石窗外寒風呼嘯而過,城堡的保溫效果不怎麼好,葉奈法眼神閃爍,她再次靠近了點火爐。
“……是的,他受了重傷,我知道的,但至少他還活著不是嗎?”
“是的,他還活著。”
蘭伯特拉緊身上的皮衣,聲音乾巴巴的,他在壓抑內心的不滿。“葉奈法,傑洛特可是你的狩魔獵人,艾斯凱爾一直說他是凱爾莫罕單身漢的偶像,但在我看來,這未免有些言過其實。”
“我的狩魔獵人……謝謝你,蘭伯特,我是想和他成為你們的偶像,但是,但是——”
女術士出奇的沒有反駁,她的嗓音在顫抖,夾雜著不安與掙紮。“但是命運,命運將我們分離,命運將我、傑洛特、希裡分離,在仙尼德島,一切都變了,本不應這樣的……我不想抱頭哭泣,我在行動,就像他一樣。”
“聽著,葉奈法,我同樣關心希裡這個小家夥,我在凱爾莫罕教過她劍術,你知道的。她是個好孩子,自從特莉絲將她帶走後,我一直想著她。”
蘭伯特不安的搓動著雙手,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在這裡,我以為她至少會和你,傑洛特,特莉絲或者某位術士待在一起,而不是流落在尼弗迦德,告訴我,她是怎麼從仙尼德島跑到尼弗迦德去的?”
“不,她不在尼弗迦德,她在哪都不能在尼弗迦德!”
女術士是吼出來的。
“傑洛特認為她在尼弗迦德,他從布萊克洛昂離開後,去了南邊。”
艾德裡安的聲音充滿平靜,他看著葉奈法,而女術士目光注視著牆壁上的一把寶劍,她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聲音。“他錯了,傑洛特是個死腦筋,他糾結於他自己那一套哲學思考……最終會無意義地死去,愚蠢的,無人知曉的死去,而希裡……”
“她為什麼不能在尼弗迦德,那裡對她很安全。”
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蠢話,葉奈法對著艾德裡安怒目而視,也許是因為恐懼他的力量才沒有罵出聲。
“大師,我不知道你是否在裝傻,但尼弗迦德對她一、點、兒、都不安全。”
“是的。”
克拉奇總算插上話,他同樣不滿的說道。“你是從柯維爾和波維斯來的,伊斯特拉德是個大情種,他不會在你麵前說這種事。但你要知道,北方的其他國王可都等著找到希裡,然後娶她為妻或者把她嫁給自己的繼承人,然後儘快搞大她的肚子。這樣辛特拉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為那個好運男人的領土。”
“呃~我沒記錯吧?”
艾德裡安用手在空中比劃著一個高度。“我聽蘭伯特說,希裡她不是才14歲,還是16歲來著。”
“15歲滿3個月。”
葉奈法報出一個數字。
“那就按15歲計算,距離你們這的結婚年齡不是還差兩年嗎?”
“哦算了吧,法律隻是糊弄平民的,15歲已經能生……”
克拉奇的話語在葉奈法吃人的目光下消失了,而伊歐菲斯發出一聲鄙夷的輕笑。
“好吧,十五歲是能生孩子了。”
艾德裡安看著自己比劃出的15歲女孩高度,決定不對這個中世紀世界抱有希望。“我聽說泰莫利亞有個叫弗爾泰斯特的國王和自己的親妹妹生了孩子,但尼弗迦德的皇帝總不至於比他還要喪心病狂,希裡在那裡應該很安全。那個皇帝的名字叫什麼來著,太長了我記不住。”
“恩希爾·瓦·恩瑞斯,戴斯文·阿登·因·卡恩·艾普·莫伍德。你隻需要記住前半段就行。”
葉奈法冷冰冰的報出尼弗迦德皇帝的名號,她看向桌子對麵的新朋友,雙眸中閃動著藍焰。“請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用弗爾泰斯特來舉例子?”
“……你們不知道嗎?”
艾德裡安隱約察覺到自己知道了件了不得的事情。“那個恩希爾是希裡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