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恩呢?我剛才忘了問,他不是一直在馬哈坎附近找活麼,浮崗現在的水鬼和腐屍魔可不少。”
蘭伯特忽然打斷他。
“是的,水鬼是不少,不過現在沒人關心那些怪物,大家都在逃命。我和柯恩見了一麵,他加入了盟軍。”
“柯恩怎麼會加入盟軍?他可是狩魔獵人。”
特莉絲皺起眉。柯恩是個來自波維斯的好好先生,她在凱爾莫罕度過的那個令人懷念的冬天,他可是幫了她不少忙,要不是柯恩在,她的心臟說不定早就被蘭伯特這個混蛋氣到爆炸。
“非常抱歉,特莉絲,出於私人原因。”艾斯凱爾無意詳談有關他同事柯恩的事情,他收回了摩挲傷疤的手。“柯恩告訴我,盟軍探子接到消息說傑洛特出現在了布魯格附近,於是我和他告彆後,又往西走——”
緊閉的窗戶上發出咚咚的響聲,外麵似乎下起了冰雹,但大廳內卻十分暖和,無論寒風怎麼掙紮,它就是無法撲入城堡分毫。
“來杯茶?”
“謝謝。”
艾斯凱爾雙手接過艾德裡安遞來的茶杯,他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但看起來像是在獰笑,他接著說道。“薩頓已經全完了,到處都是屍體,燒焦的房屋,還有腐屍魔和妖靈,僥幸活下來的人,他們又得麵對被怪物給吃光的窘境。沒辦法,我在薩頓滯留了兩周,儘量獵殺那些侵入村莊的怪物。”
他歎了口氣,在座諸人都沒有說話。在這個劍與斧的時代,無能便是原罪。這意味著,缺少戰鬥力的生物不但要遭受同類的殘忍屠殺,更多的時候,還得麵對異種怪物的可怕折磨。能死在戰爭之中甚至被視為解脫,畢竟這種死法,要比被巨魔熬成人肉湯,或者被腐屍魔活活掏空內臟慘死要好得多。
“我在薩頓把我能做的都做了,然後才啟程前往布魯格。在那裡,倒是沒有怪物,因為人都死光了,尼弗迦德人可沒留活口,屍體都他們燒成了焦炭,一片荒涼,草籽都沒留下。”
“布魯格可不止有尼弗迦德人,還有鬆鼠黨在裡麵呢。”克拉奇閉上城堡大廳的木門,轉身大聲說道。
“閉嘴吧,你的眼色可沒你的聽力好。”
葉奈法朝克拉奇喊道,她感到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於是坐的離壁爐遠了點,但她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艾德裡安身側的伊歐菲斯身上。精靈沒說話,辯解沒有意義。布魯格圍城戰中,他帶領的鬆鼠黨突擊隊從北麵封住了泰莫利亞的補給線,這加快了尼弗迦德黑色步兵團打下布魯格的速度。雖然城破之後的血腥屠殺鬆鼠黨沒有參與,但落在他們頭上的罪名是一樣都少不了的。
“難道我說錯了嗎?”
克拉奇邁著步子朝桌子走來,他右手撥著凍結在肩上的冰渣,頭上蓋著一層潔白雪花的男人大聲發泄著不滿。“今年的天氣真糟糕,第一次下雪,還夾雜著冰雹,海神真是過分。”
“真是虔誠的信仰。”葉奈法冷淡的嘲諷了一句,她示意艾斯凱爾繼續。
“嗯,真是好茶,非常好的茶。”疤臉的狩魔獵人咂著嘴,他向坐在對麵的艾德裡安露出感激的笑容。“我肯定傑洛特一定離開了布魯格,但之後的下落卻沒了蹤跡,就在我失去頭緒的時候,一位朋友幫了我。”
“一位朋友?我注意到你使用了中性詞,是他還是——”
蘭伯特的問題在艾斯凱爾‘你要是敢問出了你就死定了’的目光注視下又吞了回去。
“他告訴我傑洛特是從布洛克萊昂出來的,於是我認為,我極有可能和傑洛特在布魯格擦肩而過,但我又想,既然現在距離樹精居住的森林已經不遠,為什麼不多走幾步去布洛克萊昂,打聽打聽傑洛特到底要去哪裡呢?於是我前往了杜恩卡納爾。”
“是艾斯娜告訴你我們的行蹤的?”艾德裡安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切消息都串起來了。
“是的,是艾斯娜夫人告訴我的。”
艾斯凱爾再次笑了聲。“說實話,我很驚訝,這位樹精女王可不喜歡人類,特彆是男人。不過她這次倒是熱情,要知道,我隻在很多年前和她匆匆見過一麵,我想這可全都是借了你的威風。”
艾德裡安擺了擺手,追問道。“你是在什麼時候到布洛克萊昂的?”
“九月七日。”
“那是在我們一周之後。”艾德裡安和葉奈法對視一眼,傑洛特的行蹤已經明了。“所以,在仙尼德島政變之後,特莉絲你帶著傑洛特通過傳送門去了布洛克萊昂,他在那裡養傷,大概待了五周。”
“然後他離開了,往南經過布魯格,那是在八月二十日左右。”葉奈法繼續道。
克拉奇補充道。“大概在九月初,他再次出現在雅魯加河橋,在那裡,他幫助利維亞的米薇女王擊退了尼弗迦德的黑衣軍,女王因此封他為利維亞的傑洛特男爵。”
“等等,傑洛特受封了?”艾斯凱爾挑著眉,由於那道橫跨麵部的可怕疤痕,一點都看不出他在驚訝,反而顯得十分可怖。
“是的,還不止他呢。”
“什麼意思?”
“咳嗯。”蘭伯特坐直了腰,輕咳一聲。“事實上,我,蘭伯特,現在你也可以稱我為柯維爾的蘭伯特。”
“柯維爾的蘭伯特?”疤臉的狩魔獵人好奇的提問。“我想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
“得了吧,蘭伯特,如果我沒記錯,你可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伊斯特拉德的賜封。”
艾德裡安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狩魔獵人得意洋洋的大話,雖然也不算離譜。
“艾德裡安,你的話真多……”
“真是見了鬼,我的探子說傑洛特也沒有接受封賞。”克拉奇眼神古怪,帶著不解,他瞄著在座的兩位狩魔獵人,疑惑道。“說真的,你們就一點兒都不在意爵位和財富嗎?領了爵你們可就不用再過這種風餐露宿的糟糕日子了,那可比每天在村子裡計較幾十枚克朗要舒服的多。”
“……”
蘭伯特和艾斯凱爾相顧無言,兩人沉默許久,忽然發出好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人生低潮的時候,有人頑強地宣稱命運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而一旦功成名就,卻又沾沾自喜,暗自思量自己是否是命運加持的寵兒。
命運,是一種難以捉摸卻又無法抗拒的偉力,虛無縹緲,跨越了世界、種族和文化。大部分智慧生物在畏懼它的同時,又絞儘腦汁地嘗試去理解它、揣測它,試圖掌控它的力量好謀求更大的利益。
無論是否定它、恐懼它,又或是讚美它,追索它,命運自有其軌跡。奧弗森特學院的圖書館中《有關狩魔獵人這一隱秘職業的追根溯源》這本厚度高達一千三百八十一頁的大部頭裡是這樣記載的——沒有能死在床上的狩魔獵人,他們要麼埋葬在冰天雪地,要麼喪生在怪物嘴裡。儘管記載中有些疏漏,但在這一點上,身份早已無法追查的老學者說的沒錯。
狩魔獵人不渴求富有和名望,地位與權力,他們終將畢生與邪惡鬥爭到底,這就是他們的宿命,從他們僥幸活過那場可怕的青草試煉開始,就注定這一生要和平凡生活說再見。
當然,總會有那麼一兩個好運的家夥能獲得善終,比如死在女術士的床上也說不定。
“所以傑洛特現在應該在尼弗迦德的某個地方咯?還不止一個人?”
“是啊,你知道的,無論他到哪裡,都能交一堆朋友。據說,丹德裡恩那個家夥也和他在一起,也不知道詩歌的力量能否感化尼弗迦德軍?”
“可是希裡現在已經消失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他找回來?”
“特莉絲,你說的沒錯,但這得問問艾德裡安的看法,艾德裡安?艾德裡安!”
陷入沉思的德魯伊隻聽到耳邊眾人七嘴八舌的在討論,他的意識早已飄蕩到不知名的領域,蘭伯特大聲喊叫了好幾聲才讓他喚回神。
艾德裡安放下手裡已經發涼的茶杯,他眨著眼皮。“我們剛說到哪裡了?上古傳送門是吧?”
“不,葉奈法已經告訴我雨燕之塔的事情了,我們現在在討論要不要把傑洛特找回來?”特莉絲捏起自己右肩上落下的一縷發絲,靜靜說道。“說到這個,艾斯凱爾不是還沒起誓嗎?”
“我竟然忘了這個。”蘭伯特驚訝的喊道。“梅莉葛德,你在我進來之前就已經決定站到我們這一邊了嗎?”
“是的,注意你的稱呼,是特莉絲。”
“真是讓人感動。”
城堡大門又被推開了,一眾侍者捧著碟子和碗,陸續走進大廳。蘭伯特噘著嘴。“這件事可以靠後些,我們邊吃飯邊說吧,放心,艾斯凱爾足夠可靠。”
葉奈法這位希裡的養母對此默認,伊歐菲斯一如既往的不說話,就連提出問題的特莉絲也不再堅持,艾德裡安同樣沒說話。
“你們在說什麼?”
艾斯凱爾這個麵部毀容的傻大個還一臉茫然,他完全不知道眾人在討論什麼起誓。
“彆管這個了,讓我們開動。”蘭伯特大大咧咧的拉過一個銀盤,裡麵盛著醃製的上等鱈魚肉。“艾德裡安,我們直接談論這個沒事吧?”
“沒有問題。”艾德裡安用叉子沒勁地叉起一片檸檬,他現在對一切肉食都不感興趣,特彆是魚類。
“那真是好極了。我還擔心會不會一張嘴就立刻死掉。”侍者陸續走了出去,蘭伯特嚼著魚肉,牙齒搓動,他咕噥道。“那麼傑洛特呢?我們應該把他找回來了吧?你知道的,希裡已經不在尼弗迦德。”
“是時候把他找回來了。”艾德裡安□□著檸檬汁。“但就像我們之前說的那樣,找到傑洛特,同樣需要一些他的貼身物品,或者毛發之類的東西,我們得去凱爾莫罕。”
“毛發?”
艾斯凱爾停住咀嚼的動作,他剛剛吃下一塊螃蟹肉。
“是的,毛發或者衣服。”葉奈法用銀刀切開烤麵包,她焦慮的把麵包片撥來撥去。“他懂得一種精確的定位魔法,需要這些東西作為介質。真是倒黴,我身上帶的那些希裡的東西都在仙尼德島丟光了,也許我們可以去艾爾蘭德的梅裡泰莉神廟碰碰運氣,說不定南尼克那裡還保存著希裡的貼身物品,小家夥在神廟可度過了不少日子。”
“等等,葉奈法,你是說還需要希裡的貼身衣物。”特莉絲小口嚼著澆了魚子醬的龍蝦肉。“但是她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那隻是一種可能性非常大的猜測。”艾德裡安吐出口中的檸檬渣。“我需要進一步確定,僅靠一件八年前穿過的連衣裙還是太勉強。怎麼,你這裡保留有希裡的東西?”
“不,我當然沒有,但是凱爾莫罕有。”
“凱爾莫罕?”蘭伯特手裡還握著叉子,他愣了下。“如果你是說小家夥睡過的那張木床,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你,維瑟米爾已經把它改造成武器架,畢竟它太小了,沒有什麼用。”
“不,不是床墊或者衣服什麼的,是她的體液,她最珍貴的第一次。”
“體液?第一次?”
蘭伯特、艾斯凱爾、伊歐菲斯和克拉奇全都愣住,不明白她在說什麼。而艾德裡安停住咀嚼的動作,他隱約猜測到特莉絲所說的是什麼東西。
“你是說她的那個!”
葉奈法是最先意識到特莉絲在說什麼的,她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咳咳——咳,特莉絲,我當時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你竟然真做了。”
“是的。”特莉絲神秘的說道。“蘭伯特,艾斯凱爾,我想你們應該還記得,希裡的第一次,在凱爾莫罕。”
“嗷。”蘭伯特大吼一聲,他總算明白了特莉絲在說什麼,緊接著他漲紅了臉。“是你讓她穿上裙子的那次,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了……真是的,女人就是麻煩。”
艾斯凱爾同樣紅著臉問道。“可你為什麼會想起收集那個東西?那可是好幾年前的事情,彆告訴我你能未卜先知。”
“死腦筋的家夥,這叫做有備無患。”特莉絲嚴肅的說道。“處女的初潮可是寶貴的魔法材料,你們男人不會懂這個的。”
“特莉絲,讓我們準備……”
“……”艾德裡安斜眼看向身旁的精靈,伊歐菲斯立刻回給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隨後蘭伯特、艾斯凱爾、克拉奇三人迅速加入到了這場眼神交流之中。壁爐中新添的柴火在劈啪作響,凱爾卓堡大廳內的男士在沉默中達成共識。
女人的大腦結構,男人可能真的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