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帥氣了很多，艾斯凱爾，我幾乎記不清你原本的長相，你臉上的疤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來著？”
“四十七年前，在坎恭恩，彆管這個啦。”艾斯凱爾習慣性的摩挲起自己嘴唇上方的疤痕，現在這個位置恢複成了平坦的皮膚，青褐色的胡茬開始慢慢生長出來，那道原本橫跨整個麵部的恐怖疤痕在艾德裡安的祛疤魔藥幫助下已經消退大半。儘管殘餘的淤痕仍然有著淡淡的褐紅色痕跡，但並不十分起眼，對於一名常年在外風餐露宿的老狩魔獵人來說，再沒有其他理由奢求更多。“並不是想瞞著你，你知道大家最近都很忙。況且，青草試煉的重啟並不是個隨意的決定，它經過慎重考慮——”
“是的，在我的全程監督下，除非他的改良配方能確保萬無一失，不再有那麼高的死亡率。否則我是不會同意試煉進行的。”
“蘭伯特說的不錯，他是一直在監督這件事。”艾斯凱爾頓了頓。“傑洛特，我很遺憾你沒能親眼目睹艾德裡安的能力，他在魔法藥劑上的造詣非凡。在你回來的二十天前，他熬製出了一種藥劑——‘狼毒藥劑’，它能讓狼人在變身期保持人形和人性，我們試驗過了——藏在藍山的一夥狼人願意受試，非常有效，非常神奇，受試者沒有受到任何損傷，維瑟米爾仔細觀察了好幾天，除了些許脫力。我想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我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就是狩魔獵人們多年以來尋求的終極良方，傑洛特想道。一陣沉默，他的呼吸足足停滯了十幾秒，無法分辨是因為激動或是恐懼而導致。青草試煉並不是什麼有趣的回憶，尤其是對他而言，他遭受的更多，通過了更為痛苦、恐怖的深度試煉。
凱爾莫罕最後一次進行青草試煉已經是二十年前，也許是三十年前，傑洛特仍然清楚地記得藥水配方，“母親之淚”、“野黑麥汁”、“茅草汁液”。哼，多麼偽善的名字，它的無辜麵孔背後隱藏著叉尾龍脊髓液、飛獅怪毒腺、白化吸血女妖舌頭、曼陀羅根等數十種劇毒材料，以及監督術士每次針對受試煉者新增的特殊藥物，可想而知，試煉的通過率並不高，即使做好準備工作，並有數百例試煉的實驗記錄參照，最終的存活率也不到十分之三。那種可怕的劇毒混合汁液會通過口服與靜脈注射逐漸扭曲、侵蝕受試煉者的內臟與大腦，改變他們的膚色、發色以及血管的通透性，經過數天的極端非人折磨，實驗桌上呈現的最終結果隻有三個——被痛苦與藥物徹底扭曲的鮮活變種、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僥幸存活但大腦、脊髓遭受不可逆轉傷害而變成傻子與殘廢，他們必須接受安樂死。對了，他差點忘記，參加實驗的對象，年齡普遍不超過十歲。
無害的獸化抑製劑，這是一個希望，狼人可是僅有的幾種能反複在人形與獸形之間進行轉換的怪物。雖然他們最終會徹底迷失在獸形之中，喪失作為人的心智，成為一個迷失在荒野中發瘋的可憐怪物，但這個轉換過程，確確實實與狩魔獵人的青草試煉有幾分相似。傑洛特記得他曾在城堡的某個地窖發現過一份實驗手稿，上麵記載著某位術士在這方麵做過的一些嘗試，那是凱爾莫罕還駐紮有專職術士的時代，距今已經過去一百多年。
“狼崽，彆站著了，開始乾活。”蘭伯特轉過身，又拎起了鐵鎬。“你應該清楚，我比任何人都痛恨青草試煉，它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蘭伯特抿著嘴，沉思片刻。“但是，如果轉換過程真的不再那麼痛苦，不再那麼致命，我想認為它可以保留下來。”
“嗯，牢騷鬼，所以你現在不那麼討厭狩魔獵人這個職業了？”
“閉嘴，老東西。”蘭伯特聲音很冷。“我隻是認為艾德裡安的話有些道理，這個職業畢竟給了我安身立命的本領，讓我能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當然，如果我不被送來凱爾莫罕，我本來可能會過得更好一些。不過麼……”
“不過什麼？”
“如果青草試煉沒有風險的話，一雙貓眼換取非凡的感知力、耐藥性與反應能力還是值得的。”艾斯凱爾補充道。“對那些無家可歸或者沒有一個足夠可靠的家庭的孩子來說，通過一場安全無害的試煉來獲取這些能力是值得的，嗯，它是值得的。”
“這樣說，凱爾莫罕是準備重新大量招收新學徒了，維爾米爾同意這件事了？”
“彆傻了。”蘭伯特一鐵鎬將麵前的石塊分成了好幾塊。“它隻是個遠期規劃，還留在圖紙上。我確信，即使試煉藥劑真的被改良，我們也不會大量招收學徒，沒人想照顧那些可怕的孩子，嘖嘖，十歲的孩子……隻有在必要時候，經過本人同意，那些無家可歸、經過考驗、意誌堅強、心地善良、無所畏懼、沒有邪惡欲望的好孩子才會被接受！”
“你隻是在自誇，厚臉皮。”如果隻是這樣，那麼他不反對。這是個很好的計劃，有意義的計劃，那些可憐孩子確實需要這個，傑洛特感到自己幾乎已經被說服，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某些疏漏。”等一等，我想你們漏了一點，青草試煉會讓受試者失去生育能力……”
“qhhhh~”蘭伯特噓了一聲，他沒回頭，隻是和艾斯凱爾飛快對視，然後兩個人都大聲笑了，艾斯凱爾咳了一聲。“傑洛特，試煉隻會讓你的‘鱔魚’兄弟更加具有活力，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當然他確實是不能繁衍後代了，但這不影響你和彆人上床。我們都知道葉奈法一直想要個孩子，我們理解，但既然現在你們已經有了希裡，請你不要總是強再調這一點。”
“哦，讓我算算。”蘭伯特一邊揮著鐵鎬，一邊大聲念叨。“如果維瑟米爾能生孩子，每個月讓四個女人受孕，就像兔子一樣。他現在四百多歲，那麼四乘以十二，再乘以四百，就會有……一萬九千二百個孩子！”
“彆忘了這些孩子也會生孩子，孩子也會死。還有，你忘了雙胞胎，三胞胎的情況——”艾斯凱爾板著臉補充。“同時，這些孩子也不能成為狩魔獵人，不然就會有更多的孩子。”
“艾斯凱爾，你把我搞混了，你這個混蛋，我的算術不太好……”
蘭伯特和艾斯凱爾惡趣味的說著有關維斯米爾的笑話，傑洛特眼前忽然閃現出凱爾莫罕裡塞滿數不清的男男女女女的場景，有些人叫他父親、有些人叫他祖父，還有些使用一些聞所未聞的奇怪稱呼，全都圍在他身邊，吵鬨著，笑著，哭泣著。
呃，維瑟米爾的帽子啊，傑洛特忽然感到一陣可怕的惡心，他飛快的朝自己的□□看了一眼，然後他立刻出聲打斷了兩個滑頭走向愈發失控的笑話。“停止這個吧，我明白了，看來艾德裡安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沒，所以……你們現在都成為了‘他的人’？”
“是的，我們都被他收買了。”蘭伯特翻了個白眼。“傑洛特，你用不著說這種文縐縐的詞，我的文法可不怎好！”
“冷靜，冷靜。”艾斯凱爾輕快的從石塊上站起身，他跺了跺腳。上遊融化的雪水流淌下來，已經再次將乾涸的河床布滿，同時沾濕了他們的皮靴。“傑洛特，相信我，艾德裡安是個很不錯的人，你應該友善一點。我想至少在找到希裡之前，你有的是時間了解他，這對你不難，畢竟你才是他的‘老朋友’，你可是有先天優勢。”
銀發狩魔獵人沒有說話，他明白他的老夥計隻是在開玩笑。這是個很不錯的提議，他認識的男術士不多，當年追捕金龍時的多瑞加雷算一個，但這個家夥瘋瘋癲癲的，幫不上什麼大忙。還有葉奈法的前情人伊斯崔德——這個不算。或許自己真的應該嘗試和艾德裡安搞好關係，尤其是他的魔法實力可能還在威戈弗特茲之上。
我到底在猶豫什麼呢？傑洛特再次感到困惑，最終他伸手推了推正在右前方工作的蘭伯特。“蘭伯特宗師，你真的不考慮指點指點我你的獨門法印技巧？”
“哦，多麼謙卑的白狼。”蘭伯特睥睨地回頭瞥了一臉認真的傑洛特一眼。“但是不行，在你還清欠我的酒錢之前不行，記得，是二千克朗，一個子都不能少！”
“……”傑洛特語塞，他真是瞎了眼才認識這樣的損友。城堡架子上的那瓶果酒，回凱爾莫罕的第一天，被他喝掉的那瓶，銘牌右下角寫著一行小字——此物價值二千克朗。
二千克朗，一年半的收入，全年無休的工作，嗬……他選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