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美]雷克先生的奇幻漂流!
冬之女神終究是考慮到要照拂下凡人迎接新年的熱切心情,她廣開恩典,使得接連數月的鵝毛大雪在1267年的年底前,總算打住了勢頭。
現在正值傍晚,山穀中風勢並不強烈,但氣溫依然無比寒冷,殘存的寒流盤旋在巨龍山脈之中,提醒活物這個冬天尚未結束。而在無儘之森的東北角,布拉河的源頭,終年無人前往一探的古老密林深處,參天的巨木遮蔽之下,一座嶄新堅實的堡壘正倚靠在巍峨的山崖之上,隱蔽在一大團翻騰不休的白色雲霧之中,氣勢磅礴,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整塊大陸。在崖壁下,潺潺河水在冰麵下緩緩向西流淌而去,漸漸散布為數百條涓流,正是它在滋養居住在廣袤無邊的北地之上的無數人民。
空中,一頭體型巨大的皇家獅鷲獸揮著翅膀從城堡頂部掠過,它的雙爪拎著一大團棕黃色物體,不知剛剛又逮到了什麼獵物。心情愉悅的怪獸搖晃著它那毛茸茸的大腦頭,張大嘴向正站在城堡大門外側懸崖上的主人發出兩聲輕快的嘶叫聲後,很快便降落到了石崖密林中的某處巢穴,消失不見。而它的主人,艾德裡安臉上還掛著笑,他靠在石柱上,嘴裡有節奏地哼著一首慶祝豐收的節日民謠,同樣搖頭晃腦,從高處向下審視著。風景很美,不遠處的小城霍洛珀爾以及他在森林中的樹屋儘收眼底。眺望遠方,成片的曠野、丘陵與森林星羅棋布,如果把視線拉遠,他甚至能看到西方亨弗斯聯盟中的一些城鎮剪影。
這是屬於我的私人堡壘,我的!
儘管年紀已經不小,但艾德裡安仍舊無法壓抑從內心之中持續不斷向外噴湧而出的、強烈的興奮情感。雖然,城堡目前隻是個精美的陳設品——矮人們到目前為止,也隻完成了這棟建築的主體工作,距離它的規劃藍圖被徹底實現,還需要一係列必不可少的精細打磨,但這已經是件非常了不起的、值得大書特書的光輝成就,要知道,它僅僅花費了不過兩個半月的時間。
思緒遷移到此處,他不禁又感到一絲遺憾。因為,在由希裡所的長者之血,以及奧森弗特學院收藏的三卷《上古精靈母源語與魔紋釋義》的幫助下,那扇坐落在史凱利傑群島西南方,烏德維克島北部山頂上,由艾恩·伍多德族精靈建造的上古傳送門——雌隼之塔,托爾·格瓦爾奇卡,它終於被激活了,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但它確確實實被激活了。從傳送門內部逸散出的混沌力量狂亂奔騰、時刻不休,在其中,隱隱閃爍著無數浩大無邊的天體星光,昭示著精靈魔法的璀璨成就,艾德裡安甚至還從中聽到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是久違的英語發音,如果他沒搞錯的話。
那已經是兩周前的事情,冬至來臨前的第四天,他在兩位女術士的陪同下,結伴前往了坐落在自由之城諾維格瑞的奧森弗特學院,在那裡,一位名叫普雷梅辛·莎士拉克的神秘學教授,在葉奈法的勸誡下,‘積極熱切’的向他們了有關上古精靈魔法的諸多典籍資料。隨後,他們又前往了史凱利傑群島,沒有任何一位狩魔獵人或者精靈陪同。因為,在出發之前的某個傍晚,膽大包天的蘭伯特偷偷潛入了森林樹屋中的魔法實驗室,他試圖找到一瓶吐真劑,他在某個夜晚閒話時聽說了它的神奇功效,而傑洛特、艾斯凱爾以及伊歐菲斯分彆支開了葉奈法、特莉絲和艾德裡安,用一種事先編造好,讓人十分信服的理由。
然後,一場災難發生了,四匹無辜好馬,幾乎是爬回凱爾莫罕。四個醉鬼,在夜晚,騎著馬向南一路狂奔,唱著戰歌,他們衝入科德溫北部邊境一帶的沼澤荒原,舉著武器大殺特殺,剿滅了五十多隻孽鬼戰士、十多隻小霧妖、三隻叉尾龍、兩位沼澤巫婆,若乾不知名生物以及一座無辜遭殃的強盜營地,毫發無傷的。
宗師級的潛行身手,值得寫入課本的完美劍術與法印技巧,堪比狩魔獵屏蔽的關鍵字比武時代的英勇戰績!
或許老年人真的該退休了,到時候把工作留給充滿活力的年輕人。這是次日清晨,維瑟米爾在城堡中庭看到堆滿一地、沒有第二道傷口的戰利品後,發自內心深處的落寞感言。
嗬,去屏蔽的關鍵字技巧,見鬼的英勇!隻有艾德裡安清楚昨夜發生了什麼!蘭伯特這個幸運的蠢貨,從他的私人藥櫃裡偷走了一瓶魔藥,但那不是吐真劑,而是福靈劑!
想到福靈劑,艾德裡安就感到胸口處一陣痛苦抽搐,那是他多次失敗後,好不容易才熬製成功的一小瓶!他一直籌劃著在某個不太可能的將來,要以此物在斯內普麵前洗刷恥辱——儘管這個想法還隻是遙遠的希冀,但現在,藥水的主要成分之一,在春分傍晚,太陽落山那一刻收獲而來的幸運四葉草根莖,早已被他自己用的乾乾淨淨!
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是,愚蠢的狩魔獵人沒拿走放在同一個櫃子裡的解除石化藥劑或者共鳴藥劑。否則,按照他們飲酒時的誇張用量,即使狩魔獵人和精靈體質非凡,再加上艾德裡安能及時趕來搶救,他們也不大可能活下來。那一瓶福靈劑足夠供給一名巫師使用至少四十次,他們幾個不知好歹的家夥,一次性就全部喝光,暴殄天物。要知道,平日裡隻需要一小口用量,藥水便能給使用者帶來無與倫比的好運氣。
第三天的清晨,在凱爾莫罕城堡大廳的工作桌前,連日來辛勞工作的艾德裡安板著臉,扶著額頭,在同樣無精打采的葉奈法陪同下,拷問完了站在牆角的四個心虛的家夥。據整整兩日後才從昏迷中徹底清醒的四人交代,他們原本隻是打算進行一場名為“我從未……”的酒桌遊戲——艾德裡安認為那就是某種真心話大冒險,但他們又懷疑某些不誠實的家夥可能會說謊。於是,蘭伯特提出了那個‘天才’點子。
結果,直到偷盜而來的那瓶金黃色藥水被全部喝光,他們也沒發現蘭伯特所說的神奇藥效出現。在隨後的吹噓大會上,不知道什麼原因,傑洛特說起他曾孤身砍殺八隻安德萊格戰士,他的故事立刻受到醉醺醺的精靈質疑,沒事找事的蘭伯特在一旁瞎起混,他提議他們應該去野外真刀實槍的乾一番,讓從鄉下來的精靈好好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狩魔獵人的真正本領。
艾德裡安對此毫不意外,這是過量服用福靈劑的後遺症。非常典型的副作用,魯莽與狂妄自大,好似讓使用者感到自己成為世界之王,無所不能,一往直前,足以與巨龍搏鬥,最終在藥效持續期結束後陷入深度昏迷。
心在滴血的男人真想當場活剝了這些混球,如果不是軟心腸的褐發女術士特莉絲屢屢說情,並承諾幫助他完成剩下的七十八張昆特牌的繪製工作,他是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過四個暈了頭的蠢貨,特彆是蘭伯特。他最終被發配到無儘之森深處,隻有采集到足夠數量的十七種珍貴藥物後才能回來。
忽然,一陣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劇烈劈啪聲從他身後大門中傳了出來,嘴角仍然含著微笑的艾德裡安收回了目光,他眨了眨眼,輕快的轉過身,有人來登門拜訪了。
“下午好,艾德裡安,真是好久不見啊。”蘭伯特彎腰站在高大的壁爐前,看上去像是剛剛從爐火中走出來,他正在拍打皮褲,雖然它上麵一點煙塵都沒有。
“我們隻有三天沒見麵。”艾德裡安翻著白眼,嬉皮笑臉的狩魔獵人臉上還掛著尚未痊愈的傷疤,那是在森林中搜集藥材時受的傷,他要求狩魔獵人不得使用魔藥,好記住不該亂動彆人東西這個道理。讓他驚奇的是這個家夥今天似乎使用了某種發膠,不過沒等他出聲詢問,壁爐中爐火便再次變得碧綠,呼嘯著竄起,升得足足有七英尺高,然後一個消瘦的男子身影顯露在火焰中,是伊歐菲斯。
神情緊張的精靈局促不安地向周圍看了兩眼,然而三麵都是堅固的岩石,上麵鐫刻著繁複深奧的紋路,他這才趕緊收回目光,匆忙向壁爐外的城堡主人問好“你好,艾德裡安大師,抱歉——接下來我應該做什麼?”
“從爐膛裡走出來,蠢蛋精靈!”艾德裡安沒好氣的罵了句。“你是想留在裡麵變燒烤嗎?我對精靈肉不感興趣!”
“鄉巴佬……”
“給我打住,蘭伯特,今天你們都是我的客人,不許在我麵前說臟話。”
窘迫的精靈前一刻剛剛從壁爐中邁出後腳,碧綠色火焰便再次攀升,艾斯凱爾出現在其中,他雙手捧著一個亮閃閃的銅盆,墊著毛巾,上麵蓋著蓋子。沒有猶豫,呲著牙的狩魔獵人幾乎立刻就從壁爐中跳了出來“抱歉,我做的蔬菜燉肉濃湯,剛出鍋。啊,盆子太燙,快讓我找個地方把它放下,我就快要拿不住了!”
“非常感謝,或許——”艾德裡安右手食指向上一劃,跳腳的狩魔獵人手中銅盆便安安穩穩的浮在了空中。“你也可以不用找地方。”
“……真是方便的魔法,謝謝你。”空出雙手的艾斯凱爾把濕毛巾搭在胳膊上,他朝掌心吹了兩口氣,這才回頭朝壁爐內大聲催促“傑洛特,快點過來吧,非常舒適的傳送術——我這樣說他能聽見嗎?”
“可以。”艾德裡安很不禮貌的豎著食指,他指揮那盆燉肉飛向了西側的一閃房間,直到它穿越房門消失不見後,傑洛特才姍姍來遲,從火焰中顯露身影。
“我得承認,比我想的要好,這種傳送方式比傳送門要好得太多。”在艾德裡安的注視下,上身隻穿著一件亞麻內襯的傑洛特呆愣了一瞬,然後他便立刻從火焰中跳了出來。“我聽蘭伯特喊這個爐火叫做‘飛路網’是嗎?”
“是的,不過它現在隻有一條魔法通路,還算不上飛路網。”艾德裡安撇撇嘴:“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真的構成傳送網絡,可就不是轉一圈這麼舒服。對了,你的皮衣呢?”
“關於這個……”含糊不清的嗓音在傑洛特喉嚨裡咕噥著,正在旁邊湊在一起,抬頭觀賞城堡裝飾的蘭伯特和艾斯凱爾聽到後了然地相視一笑,而另一側雕像前的伊歐菲斯更是發出一聲清晰可聞的嗤笑。
“好的,我理解。”艾德裡安盯了傑洛特兩個呼吸,明白無辜的衣服又一次犧牲在了眼前這個強欲家夥與葉奈法完成的某種過分激烈的情趣遊戲之中,但這不關他的事。“葉奈法和特莉絲真的不來嗎?我還以為她們會設法趕回來。真是浪費,我可準備了十人份的大餐。”
“不會讓它浪費的。”蘭伯特遲疑地將目光從一幅描繪農婦在秋季田野裡拔麥穗的油畫上挪開眼,他有一種錯覺,在農婦身旁的邪惡稻草人一直在偷窺自己,但這不可能,它隻是一幅畫。心不在焉的狩魔獵人插話道“我們身強力壯,所有美食都會被全部消滅一空。”
“真是遺憾,可惜你隻有半人份的定額。”
“什麼——”
“艾德裡安,葉妮和特莉絲讓我代替她們向你致歉,感謝你的盛情邀請。”總算擺脫尷尬話題的銀發狩魔獵人如釋重負,他嘴角擠出一個古怪笑容,露出整齊的牙齒,他出聲打斷蘭伯特的抱怨。“她們兩位去了馬哈坎,借用你留下的傳送門。我想她們可能要在浮崗待兩天,然後才會轉道苟斯·維倫,你知道的,艾瑞圖薩學院邀請所有尚未變節的術士參加年底在苟斯·維倫召開的委員會緊急會議。局麵不好,北方和尼弗迦德十月底簽訂的那份臨時休戰協議距離被正式撕毀快沒多少時間了。如果我猜得不錯,等新年過後,一旦阻隔在龐塔爾河兩岸上的積雪融化,恩希爾立刻就會按奈不住,再次派出他的黑衣軍,以幫助農民恢複生產的名義渡河,卑鄙的手段……”
“是的,是的,我知道這個,前線啊,戰火啊,多麼讓人遺憾。”艾德裡安無趣的應付幾聲,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他對北方諸王與帝國間的戰爭並不感興趣,畢竟他名義上要服侍的柯維爾與波維斯遠在大陸西北方,和前線之間還隔著瑞達尼亞與科德溫兩個幅員遼闊遼闊的王國。除非戰火真的燒到凱爾莫罕與凱斯卓山脈附近,他是不打算乾涉大陸上的國土紛爭。“停下來吧,傑洛特,請允許我把這個話題推遲到餐桌上等會再說。現在你們有半小時可以自由參觀我的城堡,三層和地下室除外,彆亂碰那些雕像。還有,小心點,千萬彆從外麵懸崖上的雲層小道裡掉下去,那是幻術。伊歐菲斯,你能過來幫我整理下餐桌嗎?”
“如您所願,大師。”
傑洛特正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高大橡樹下,古老的樹木向四周蔓延伸展著它的枝丫,黝黑與墨綠夾雜的樹枝上麵點綴著成百上千顆果實,當然,也有許多墜落在了地上,不過它們早已被某些小動物偷偷搬走,從沾濕的土地上留下的蹤跡來看,他確信在附近定居著一個數目龐大的鬆鼠家族。
“自然啊!”出神的狩魔獵人呐呐讚歎起世界的神奇。它真的很高大,比他不久之前在尼弗迦德境內德魯伊教團屏蔽的關鍵字地那裡見識過的神聖橡樹還要大上許多。而在他背後,是一幢木屋,上麵纏繞著深綠色的藤蔓植物。木門敞開著,他剛剛從裡麵出來不久。實際上,在更早的一段時間前,他還在徘徊在孤崖石堡中觀賞魔法的神奇。
上下顛倒,自由轉向的樓梯,踏上去的時候一切還都正常,然後走著走著就會發現已經變成了腦袋朝下的狀況,但卻又不會掉下去。
掛在牆壁上的油畫,內容奇特,畫工精美,然而他發現那些畫中人物以及動物竟然都能動起來,而且似乎全在竊竊私語,甚至有一隻野豬還偷偷摸摸的追著他越過了一麵又一麵牆壁。
站立在走廊兩側的彆致雕像,看上去一動不動,但他毫不懷疑,這些石頭在必要的時候也會突然活過來。還有城堡外那壯觀的觀景台,儘管主人稱之為入口,傑洛特無法理解銘刻在兩根高大石柱上的神秘符文,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欣賞整片大陸的壯闊風景。
震撼,激動,讚歎……無法詳儘描述的複雜心情,凱爾莫罕也坐落在孤山之中,風景秀麗,但它畢竟三麵環山。而在這裡,在巨龍山脈,雙腳踏在雲氣中俯視一切,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雖然不久前他乘過一次獅鷲,但那次太快了,他幾乎沒心思向下看。艾斯凱爾同樣在這樣想,他從他的臉上看得出來。
抬頭看了眼遠處懸崖上籠罩的雲霧,傑洛特知道孤崖石堡隱藏在其中。他就是通過城堡內的一道環形樓梯走到這裡的,沒有任何異象,單純沿著樓梯向下走,通過一扇石門,然後他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另一間大廳之中,艾德裡安的森林小屋。
顯然,主人在石堡中投入的精力要遠遠比凱爾莫罕多得多,雖然城堡內部目前還略顯空曠,但現在就將其稱之為建築史上的奇跡也不算為時過早。
他的魔法確實非同凡響,但是……沉思的狩魔獵人胸腔起伏,深呼吸讓他慢慢平靜下來,森林中的潔淨空氣具有非凡的安神效果,他甚至用不著釋放法印就能完成這件事。前些天,在床上,葉奈法告訴他,或者說是命令他向艾德裡安請求,請求他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出手。
尼弗迦德征服大陸的速度太快了,北方諸國的局勢不應該如此迅速的被打破。恩希爾手段過於強硬,屏蔽的關鍵字件隻會加重衝突。國王、貴族以及術士,他們需要時間來適應、出手,稅收、風俗、法律、貨幣等等,有許許多多的方麵都需要慢慢轉型。民眾也需要時間,他們隻能在潛移默化中慢慢接受大陸終將被尼弗迦德統一的殘酷事實。
這是女術士的說法,傑洛特並不完全認可,但他至少同意一點,那就是尼弗迦德的速度太快了。蔑視時代降臨,專治與□□、野心家、狂熱複仇者、殘忍的治安條例等等,這些屬於舊時代的象徽即將被掃入曆史垃圾堆,帝國的文明終將照耀大陸,他並非不能看出這種趨勢,但恩希爾過於著急,他的黑衣軍殘酷屏蔽的關鍵字著占領區的反抗軍與普通民眾。在裡德布魯尼,一個曾經充滿了糞便味,但日子還算過得下去的鄉村小鎮,現在它被黑衣黑甲、佩著銀色簡章的騎士占領,數百個衣衫襤褸、身上血跡斑斑的苦力在敲擊石頭,從采石場中搬運石料。在裡德布魯尼,原本是沒有采石場的。
或許尼弗迦德皇帝不知道這件事,是他的手下曲解了聖意,又或許這些殘屏蔽的關鍵字徑已經得到這位“敵人墳頭上舞動的白色火焰”的默許。誰知道呢,傑洛特不願意糾結這些事情,但如果他能想想辦法稍稍阻擋恩希爾前進的腳步,他的心情就會好上許多,特彆是在他知道恩希爾的屏蔽的關鍵字之後。
也許我該開口的,傑洛特想道。這對艾德裡安算不上難事,不用召喚隕石,隻需要改變龐塔爾河沿岸的天氣,讓春天來得更晚一些,讓寒流繼續盤亙在那片區域。用不了多久,恩希爾的部隊就會因為嚴重缺乏糧草與輜重而退回南方,甚至不用流血。
隻要我說,他會同意的,最多要求我為他搜集一些怪物組織。一個月前,艾德裡安送他前往陶森特。吟遊詩人丹德裡恩、帝國騎士卡希爾、密林射手米瓦爾、吸血鬼雷吉斯以及倔強的小姑娘安古蘭,他的朋友們都過得很不錯。他們放下了胸腔中那顆高懸已久的屏蔽的關鍵字,尋找希裡的重任終於可以暫時擱置到一邊,畢竟,他有了更為強力的盟友,再沒有理由衝刺在地獄邊緣試探,之前對付威戈弗特茲的手下以及迪徹斯特的刺客就幾乎讓他們遭受大難。
他帶了一些魔藥,從艾德裡安那裡換來的,好治愈他朋友受的傷。在晚上,他們喝了整整一夜的酒,特地避過鮑克蘭的女術士,回憶起兩個多月來他們在沿途上艱辛的點點滴滴,那好似一場夢幻。
幾片樹葉墜落下來,從銀發男子的麵龐上輕輕劃過,他微笑起來。對他而言,這的確是十分劃算的生意,他的本職工作就是乾這個。替艾德裡安乾活幾乎是他這一生中最輕鬆不過的事情,沒有合約背後隱藏的風險,沒有不明所以的突然意外,沒有收取報酬時的斤斤計較,如果每一次獵魔都能如此輕鬆,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呢!
讓人遺憾的是,這股淡淡的欣喜並未持續多久,很快的,愁思又一次湧上他的心頭。良心在提醒他,他不能如此放縱。
不,我不能奢求太多,苦惱的狩魔獵人思索著,眉毛扭曲成結。艾德裡安是很好的人,他幫我了很多,我不能因為他比其他朋友實力強大就無限製的索取,這不公平。
是的,這不公平,這不關他的事,傑洛特喃喃自語。即使要阻擋恩希爾的腳步,那也應該由我自己來做,我不需要依賴其他人,我會靠自己實現它,不需要幫手。
彆犯傻了,你是在屏蔽的關鍵字,他腦子裡另一個聲音卻說。也許你的劍術能斬殺七八名騎士,或許這個數量現在可以翻一番,你的法印水平提高了很多,但是你能擋得住整整一個作戰部隊嗎?不,你不能,任何人都不能——除了術士兄弟會和德魯伊教團,還有艾德裡安。
“狼崽,你要是繼續傻站在外麵,可就要錯過今天的美食啦。我不介意幫你解決,你知道的!”
是蘭伯特,但傑洛特沒有立刻回應,他還在低聲嘀咕。
該死的,是的,他不能。無論他怎樣瞧不起恩希爾,或者說當年的刺蝟,他都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掌握龐大帝國的冷峻男人麵前,他,一個微小的狩魔獵人,無足輕重,即使拚死全力一搏,至多也隻能掀起幾點波瀾。
我應該向艾德裡安開誠公布。銀發狩魔獵人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他感到自己體內的腎上腺素在快速分泌,他的目光漸漸變得熾熱起來,他盯著麵前的一個方向,失神的、呆呆的望著,窸窣的蟲鳴聲回蕩在樹圈外圍,在無數樹葉與枝丫層層遮掩的密林深處,似乎有一雙翠綠色的眼眸在觀察他自己。
也許那是一隻餓狼,又或者是一隻熊?管它呢。傑洛特伸手將落在他頭頂的幾片葉子撫到地上,轉身大喊道“蘭伯特,記住艾德裡安說的,你隻有半份定額,不許打我的注意!”
天頂上的雲層在湧動,幾縷陽光從天空照下,給擺在大廳中央的餐桌投去一片光影。桌子很大,相比坐在它周圍的五位男士,它的麵積顯然過於充裕。在桌子上,一碗又一碗,一盤又一盤菜肴堆疊成山,麵包片、肉醬片、肉凍片,鬆菇、香菇、草菇等各色菌菇搗成的鮮醬,鵪鶉、野鴨、鵝等禽肉,牛排、豬排、裡脊做成的燒烤拚盤,用鱘魚、鱸魚、鯽魚鮮切成的片,以及各色並不應季的水果,更不要說各式各樣的蔬菜,足足有二、三十種。
在大廳一側,盛放著各種神奇物件的櫃子旁邊,輕柔的旋律緩緩從留聲機的銅喇叭中流淌而出,忽然,它被極不和諧的刺耳雜音打斷了。
“嗝——”
蘭伯特毫無形象的打著響亮的飽嗝,他剛剛吞咽下一小塊豬腿肉,塗抹著菌菇醬。沒人嘲笑他,每個人都在竭力對付餐桌上堆在自己麵前的美味佳肴,畢竟它可是整整十人份。“太棒了,我從未吃的如此儘興。”
“附議。”精靈慵懶的靠在凳子上,相比他略顯消瘦的身軀,他消滅的食物可一點兒都不算少。
“你是怎麼做到的?”艾斯凱爾用叉子紮住一小塊豬小腿肉,為了不顯得過分失禮——實際上並沒有人關心這一點,他等食物咽下去才繼續“做出這麼一大桌菜肴,合胃口的,和你相比,哦,我的湯就是一鍋垃圾。”
“彆傻了。”艾德裡安小口綴著瓷碗裡的蔬菜濃湯,這是艾斯凱爾親手熬的蔬菜燉肉濃湯,算不上什麼難得一見的佳肴,但它真的一點都不難喝,隻是他撐滿的胃部不允許他繼續大口進食。“你做的不錯,比我要好得多。如果我實話告訴你們,這一桌菜隻有那個水果拚盤是我親手做的,你們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