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苑文正本是榜眼出身,點過翰林。‘虎父無犬子’,諒來這些考題也壓根兒便難不倒良玉少爺。唉,倘若沒有‘葉家村慘案’、‘苑家大火’之事,我和良玉一起考試登科,豈非易如反掌?”
思念及此,又即搖頭冷笑“葉天涯啊葉天涯,難道你就這些出息?苑文正老奸巨滑,處心積慮,故意送你這場功名富貴,你便有臉生受麼?‘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彆說你父母姐姐之仇,便是尋常的三十七條人命,難道便可奪了你的誌節不成?大小姐若知你是一個貪戀富貴之徒,豈非死得不值?”
翌晨起身梳洗,用了早飯,對牛真兒道“妹子,今日我還得去禮房外看看。若是再無仇人消息,咱們明兒一早便動身去穎州罷。”
牛真兒已約略弄明白葉天涯的意圖,向他上下打量,俏目一轉,遲疑道“天涯哥,小妹有一句話想說,也不知成不成?不過,你聽了彆不高興!”
數日來兩人朝夕相見,言笑不禁,隔閡已一天少於一天。葉天涯忽聽此言,頗感奇怪,便問“甚麼話?你隻管說便是,我又怎會不高興?”
牛真兒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食指抵著腮邊,側頭一笑,道“既然昨天你已放棄了考試,今兒再到禮房周圍踏勘,最好不要再作書生打扮。否則,反倒著了痕跡。我若是你的仇人哪,決計一眼便認出了你來,豈有不溜之大吉之理?”
葉天涯心中一動,順口道“著了痕跡?”
牛真兒抿嘴笑道“是啊。那麼多秀才士子都進了考棚,就你一個兒還在禮房外閒逛,豈不引人注目?依我說啊,你倒不如扮作一個路人、賣貨郎、算命先生,哪怕是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也比現今這個樣子穩妥一些哩。”
葉天涯聽了,伸手一拍自己腦門,連連稱是,笑道“我真是糊塗!賢妹之言,果然大有道理。可是,我究竟扮成什麼人才好呢?”
牛真兒淺淺一笑,轉身從包袱中捧出一套衣衫來,遞在他手中。葉天涯接過一看,正是自己先前所穿的舊衣,早已漿洗得乾乾淨淨。他心頭一熱,向她笑了笑,道“謝謝。”
牛真兒搖頭笑道“你先換好衣衫再說。”說罷背過身子,走近窗戶。
葉天涯望著她俏生生的背影,心道“這些日子牛世妹安安靜靜,從不惹事,卻是處處為我著想。其實她品貌雙全,乃是頭挑人才。倘若當年我家裡沒有出事,這當兒她隻怕早已是我的妻子了。”
當下一聲不響的換了舊衣,咳嗽一聲,說道“好了。”
牛真兒回過身來,又向他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天涯哥,待會兒你再戴上一頂皮帽,怎麼樣?最好再塗黑了臉,麵目全非,包管在街上沒人會認得你呢。”
她一麵說,一麵從衣袖中摸出一頂皮帽,淺笑嫣然。
葉天涯一呆,窗外明亮的朝陽斜射在眼前少女白裡泛紅的臉蛋上,更映得她嬌如春花,麗若朝霞,一時不由得心跳加劇,慌忙伸手接過皮帽,勉強一笑,道“世妹,我去啦。”
匆匆出門下樓而去。
他依著牛真兒所說的法子,在一處偏僻的小巷中用煤灰泥巴塗黑了麵頰,又將皮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這才悠悠然來到禮房外。
他心想考棚內的一眾士子雖已排除,但被巡邏把守的兵士驅趕在禮房門外的人叢之中,會不會有苑良玉在內?一轉念間,又想起牛真兒之言,心中一動“啊喲,不好!苑文正可是老狐狸,牛世妹能想起讓我扮作一個路人、賣貨郎、算命先生、賣冰糖葫蘆的小販,焉知他父子不會這般?”
想到這一節,頓覺懊悔不已“昨天入場之時,我便應該留意那些外圍瞧熱鬨之人。希望今兒還不遲。”
不料他不存此念倒也罷了。一旦有此想法,放眼望去,但見禮房外的過往路人、小販,即使是街上的引車賣漿,屠狗負販之徒,似乎人人可疑,走近看時,卻又不是。
於是瞪大了雙眼,在禮房外斜對麵的街角遠遠的觀察了半天,除了見到幾個尋常的江湖人物之外,更可半個可疑之人。
在這半天之中,經過禮房外的男男女女或車馬,或步行,何止數百?但是究竟苑家父子是否在內,卻又無從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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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節來了,祝大家節日快樂。節後正常更新。江湖秋水多,談笑看吳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