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季桓之轉頭對熊廣泰說,“上路吧。”
他們離開熊廷弼的府邸,繼續往東奔去,臨近傍晚的時候,到了遼陽東郊的渡口,勒住他們全身是汗的馬。
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有一個穿著皂袍的男子,他好像在等待什麼人,一看見他們,眼睛就不停地盯住他們望。
季桓之走近他的限前,看到他的眼先一直不離開自己,就說“喂!小子,我不喜歡彆人這樣打量我。”
“大人,”這個年輕人沒有回答季桓之的質向,而是說,“請問你們是不是從京師來的?”
季桓之認為這一定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他想打聽一些京城裡的消息。
“是的。”他用變得溫和的聲音說。
“你們是不是受東廠盧公公的委派,來遼陽負有一項使命?”
“你怎麼知道。”
“既然如此,”這名男子說,“我等對人了。”
“你是誰,為什麼等我們?”
“小人朱培。盧公公沒有向大人提到過我。但小人卻是奉命提前出發,等著協助你們。”
季桓之一個激靈,他本來心裡還發笑東廠監督老子,派什麼人不好,派一個這樣的貨?而現在他笑不出來了,因為眼前這個麵孔很陌生的男子,居然就是朱載培!你摳了一個字,就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了嗎?可你的模樣變成這樣——不用說,必定是易容術了。想不到早在自己想插手之前,這小子就自己先搭上了盧公公這根線,他很有搞大新聞的天賦嘛,和他已經屍沉永定河的娘一樣。
季桓之覺得總之這小子肯定已經認出了他,但以易容後的模樣來接觸自己,那必定是不希望暴露的,所以他決定假裝沒有認出朱載培,走一步看一步,臨機應變。
而熊廣泰卻在喃喃低語這就是李蜜要我結果的人。
兩個人都留神地望著這個比自己年輕的人。
男子卻誤解了他們的眼光透露的意思。“你們不相信我說的活嗎?”他說,“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以把證明全都拿給您看。”
“不必,不必,”季桓之說,“既然是盧公公的人,那我們就聽候您的吩咐。”
“太好啦!二位,”朱培說,“我們儘快動身;因為今天是盧公公給我的期限的最後一天。我的船已經準備妥當,如果你們沒有來我就不等你們一個人走了,因為奴兒哈赤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季桓之迷亂了,他有生之年,還從未像這兩日一般迷亂過“盧公公要你帶我們去見奴兒哈赤?”
“你們不是有一封信帶給他嗎?”年輕人問。
“啊!”季桓之說,“對,是的!”
“這位奴兒哈赤是什麼人呀?聽名字不像是漢人。”熊廣泰低聲地問。
“是專門替朝廷放牧養馬的。”季桓之回答。
“好啦,好啦,二位大人,”朱培不耐煩地說,“動身吧。”
“哎呀!”熊廣泰說,“不吃晚飯了嗎?那什麼哈赤的就不能稍稍等一等?”
“你們可以,可是我怎麼辦呢?”朱培說,“我我時間緊得很。”
“如果這是因為你的關係,”熊廣泰說,“事情就和我無關,我要吃晚飯,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
這個年輕人的茫然的眼光突然發亮,仿佛就要閃出一道電光似的,可是他克製住了白己。
季桓之說“你應該原諒饑餓的旅客。此外,我們吃一頓晚飯也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我們這就騎馬趕緊去旅店。你步行去港口,我們吃一點東西以後,可以和你同時到那兒。”
“大人們,隻要我們能動身,那就一切隨你們的便吧,”朱培說。
“這太好了,”熊廣泰低低地說。
說完,兩個人用馬刺狠狠刺馬,向附近鎮上的酒家飛奔而去。
“你看這個年輕人怎麼樣?”季桓之一麵趕路一麵問。
“我看他一點兒也不順眼,”熊廣泰說,“我總覺得有一股強烈的欲望,要照李蜜的建議那樣做。”
“要當心,二哥,我總感覺,這個人絕不會像我們預估的那樣好對付。”
“不管怎樣,”熊廣泰說,“我一直認為李蜜是一個會出好主意的人。”
“聽著,”季桓之說,“等到我們的使命完成……”
“然後呢?”
“如果他不玩什麼花樣,我們安然回到遼陽……”
“怎麼樣嗎?”
“怎麼樣?到那時候我們瞧吧。”
接著,兩個朋友到了酒家門口,他們在這處酒家裡津津有昧地吃了一頓晚飯,然後,他們馬上趕到太子河渡口。一艘軟帆船正準備張帆啟航,他們看到朱培在這艘船的甲板上焦急地走來走去。
他們到了舷梯跟前,一會兒以後他們就到了大船上。可是,讓馬上船比人上船花的時間長得多,軟帆船直到晚上戌時才起錨開船。
那個年輕人急得直跺腳,吩咐把帆全都升起。
熊廣泰有三個晚上沒有睡覺,又騎馬奔了幾十裡路,累得要死,就進他的艙房去睡了。
季桓之強壓住自己對朱培的反感,和他一起在甲板上散步,並目編造了許許多多故事逼得對方不得不說話。
周泉暈船,說不出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