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後來不知道是氣候變遷還是人為開發過度,遼澤退化後的很多土地變成了半沙漠,殊為可惜。
「如果有黑麥,麻煩就少了許多。」邵勳說道:「今黑麥不多,待過幾年你就知道了。去歲焉支山、漁陽國、馬邑郡各種四畝黑麥,都是較為寒冷的山間河穀地,皆安然過冬,茁壯成長,五月時一畝收二斛。而在此之前,這三處地方的百姓從來不敢種任何越冬作物,你說此物好不好?」
「若有此物,遼東大可占得。」邵瑾說道。
「善。」邵勳笑道:「今後若中原土地不夠,百姓困苦,大可徙其前往遼東。這是阿爺留給你的禮物啊。」
其實黑麥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頂過接下來的小冰期。
等到隋唐暖期,渤海國甚至能在東北種水稻,不斷征服黑水(女真先民)、室韋諸部(蒙古先民),以一個農牧混合國家打得這些遊牧部落狼奔家突,稱為「海東盛國」,鼎盛時期人口三百萬,國祚近二百三十年。
如今的高句麗差不多同樣性質,雖然屢次被慕容鮮卑擊敗,但慕容氏也沒能力滅掉這個國家。人家雖然種地,騎兵規模並不小,依托山地層層抗擊,步騎配合,倒也能堅持下去。
父子二人又說了一會,很快便吃完了飯。
邵勳來到了母親身旁,陪她說會話。
「小蟲,你是不是又要出征了?」劉氏輕聲問道。
「阿娘,事到如今,沒有什麼一定要我指揮的仗了,小兒輩已能破敵。」邵勳抓著母親的手,說道。
劉氏放心地點了點頭,喃喃道:「阿娘知道時日不多了。你若出征在外,阿娘便是想見你一麵都難。」
邵勳低下了頭,久久不語。
「昨日侯三請了個僧人入宮講道,說佛家有轉世之說。」劉氏又道:「阿娘聽了很高興,卻不知道死後多久才能轉世。若能再看看兒孫一眼就好了。阿娘最掛念不下的就是你啊,大蟲走得早,這個家就靠你撐看了。」
邵勳嗯了一聲,然後伸手把幾個兒子都喊過來,讓他們坐下。
「孫兒們都長這麼大了,能幫著汝父分擔家業了。」劉氏輕輕擦了擦眼淚,然後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太子邵瑾的臉,道:「梁奴啊,你是嫡長子,以後要用心。你父很不容易,一個人創下這麼大的家業。他沒人可用的,隻能靠你們。我聽蔡小郎君說,曹家過於防備兄弟,所以丟了江山,司馬家兄弟不和,一樣丟了江山。怎麼做才對,我也不知道,
聽你阿爺的就是了。一定要聽他的,他是邵家這麼多代人裡最有本事的。」
「孫知道了。」邵瑾流下兩行眼淚。
劉氏又看向邵裕,道:「虎頭—·
「阿婆,我在呢。」虎頭蹲了下來,讓劉氏能摸到他的頭。
「你身量最高,塊頭最大,是孫輩裡最能打的。」劉氏說道:「便是農家爭水、爭田,身強力壯之人都衝在最前麵。邵家宗族寥落,就這麼些人,這個江山還是要靠你們啊。三月裡我出了一次宮,汴水邊好多世家大族。他們的排場可不比我們邵家差多少啊。
你父在時,他們不敢欺上門來,你父不在,可不敢想他們會做什麼事。」
「早年東海有個塢堡,堡主收留了一幫外鄉人,後來生生被外鄉人奪去了家業,滿門子孫死絕。你最壯,將來可要為梁奴撐起這個家業啊,莫要讓外人欺負了。」
「阿婆,我知道了。」虎頭低頭垂淚,抓住了劉氏的另一隻手。
「念柳呢?」劉氏又問道。
「阿婆。」邵走了過來,蹲在劉氏麵前。
「諸孫兒之中,你最仁厚。」劉氏說道:「汝父讓你打理財計,就是看中你的本事。
家無錢不行,國無錢也不行,你要幫梁奴啊。」
「是。」邵應道,神色哀傷。
「金刀、灌郎、春郎」劉氏喃喃道:「難得今日孫兒們這麼齊,有些話不說怕是沒機會了。」
金刀等人次第上前,神色淒然。
劉氏一一交代後,又輕輕撫摸著邵瑾的頭,道:「梁奴,一家人要齊心。他們都是你的兄弟,都可以幫你,你也要善待他們,莫要爭鬥,讓外人撿了便宜。」
邵瑾淚流滿麵,伸出一隻手,發誓道:「孫當著祖母的麵發誓,定友愛兄弟,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小蟲。」劉氏又看向邵勳。
「阿娘。」
「今後梁奴若犯了錯,你不要怪他,不許責備他,要好好教他。」劉氏說道。
「好。」邵勳應道。
「你要說話算話。」劉氏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兒子,說道。
「兒說話算話。」邵勳點頭應允道。
劉氏笑了,仿佛放下了一樁心事般,解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