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連連道歉:“大姐,對不住對不住!我們也是無意冒犯,無意冒犯……”
說罷,三人趕緊鑽出蘆葦地,翻身上馬而去。
等馬蹄聲徹底消失,梶原千春才癱坐在蘆葦根上。
梶原千春化裝之後,與本人大相徑庭,加之他表現出一副潑辣的性子,便是那些大頭兵也頗為頭疼。
這次主動上前一步,反倒是嚇跑了三個丘八,不然難免被盤問一番。
梶原千春整理了一下衣衫,離開蘆葦叢。
她故意將頭發扯得更亂些,在臉頰上抹了幾道泥痕。
官道上塵土依舊,遠處茶棚的旗幡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方才那三個士兵的馬蹄印還清晰地印在路麵上,朝著南京方向延伸。
不一會兒,梶原千春在路上搭上了一輛拉柴火的牛車,趕車的老漢嘴裡叼著旱煙袋,非常的健談。
路過卡口的時候,幾個士兵看都沒看她一眼,這樣的相貌已經不能用普通來形容了,甚至可以說是醜陋。
美貌對一個女特工而言是一把對付男人的利器,而醜陋何嘗又不是呢?
此時她越發覺得當年老師在課堂上的話是很有道理的。
過了卡子,趕車的老漢回頭,眯起眼睛打量她:“路人沒人為難你吧?”
梶原千春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沒...沒有...”
老漢拍拍車板,“這年頭,婦道人家單獨趕路不安全。”
牛車吱呀吱呀地前行,梶原千春靠在柴堆上,目光掃過沿途的每一處岔路。
好在平安無事,那老漢到了地方便轉進了村子裡,梶原千春便就像趕路。
待牛車走遠,她立刻拐上一條小路,腳步變得輕快而敏捷,哪裡還有半分鄉下婦人的笨拙。
梶原千春踩著暮色走進這個陌生的鎮子時,最後一縷夕陽正從青磚灰瓦的屋簷上褪去。
鎮子很小,隻有一條主街,幾家店鋪已經點起了油燈。
她攏了攏頭巾,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向鎮東頭那棵老槐樹——那是他們約定的死信箱位置。
樹洞裡的油紙包還在,但當她借著月光展開那張薄如蟬翼的紙條時,手指卻微微顫抖起來。
紙條上隻有潦草的幾個字:“目標疑似被捕,已押解回寧。”
字跡邊緣暈開的墨漬,像是匆忙中滴落的汗水。
“又晚了一步……”她咬住下唇,將紙條揉碎吞下。
夜風卷著槐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嘲笑她的失敗。
遠處傳來狗吠聲,幾個醉漢搖搖晃晃地從酒館出來。
梶原千春迅速隱入陰影,大腦飛速運轉:
石原到底落到了特務處哪個條線的手裡?
能撐多久?
還是采取了斷然措施,玉碎了?
必須趕回到南京。
摸了摸藏在腰帶裡的手槍,她轉身走向鎮外的荒路。
夜露打濕了布鞋,但她不敢停留。
經過一處墳地時,突然聽見前方有腳步聲。
梶原千春閃身躲到墓碑後,看見兩個黑影提著馬燈在搜尋什麼。
估計是盜墓的。
梶原千春屏住呼吸,手指扣上了扳機。
一隻夜梟突然從樹上撲棱棱飛起,那兩人嚇得一個趔趄。
趁這個空當,她貓著腰鑽進旁邊的玉米地,鋒利的葉片在臉上劃出細小的血痕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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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前,她終於混進了一隊往南京運菜的騾馬車隊。
車把式是個聾老頭,正好省去應付盤問的麻煩。
當南京城的輪廓出現在晨霧中時,梶原千春摸了摸臉上乾涸的血跡,眼神變得異常冰冷。
一進城,立即去見老師。
鬆井老師又換了地方,在安全的問題上,他非常謹慎,在每個落腳點不會停留超過一天。
梶原千春推開“鬆記綢緞莊“的後門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鋪子裡彌漫著陳年蠶絲的黴味,櫃台後的暗門虛掩著,透出一線昏黃的燈光。
鬆井直輝正伏在案前,聽見動靜猛地抬頭,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
他手中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墨汁濺上袖口也渾然不覺:“千春?你怎麼——”
“我在死信箱看到了消息。”梶原千春的嗓音沙啞得嚇人。
她抓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對著壺嘴灌水,喉結急促滾動,水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洇開一片深色痕跡。
鬆井直輝掏出手帕遞過去,指尖微微發抖:“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趕回來了,一路上辛苦了。”
“石原前輩到底怎麼回事?”她迫不及待地打斷老師的話。
“被捕的消息已經基本確定,而且最有可能是落到了行動科的手裡。”
梶原千春感到胸口發悶,最壞的結果還是來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雖然我也很痛心,但這個事實是我們必須要接受的。“鬆井直輝說,“千春,你先吃點東西,我們再商量下一步對策。”
他找來一些乾糧,梶原千春趕路時水米未進,早已饑渴難耐,立刻風卷殘雲般吃了起來。
鬆井直輝慈愛地望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她小時候。
那時這個小姑娘雖然瘦弱,吃東西卻總是最快的一個。
“讓老師見笑了。”梶原千春抹抹嘴,發現老師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鬆井直輝站起身:“無妨。若是不夠,我再去取些來,這裡還有,不能餓著肚子。”
“不必了老師,我已經飽了。“她連忙擺手,“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商量對策吧。”
“也好。“鬆井直輝點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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