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州赤林城,這裡是西軍駐紮之地,
在經曆過兩場幾十萬人的大戰之後,
赤林城像是變成了大乾邊疆的一座豐碑,
就這麼屹立在草原儘頭,也屹立在大乾最北端。
但此刻,天氣詭譎得令人心悸,鉛雲壓城,
墨色的雲層低得仿佛伸手就能觸碰,空氣中彌漫著刺骨寒意,與本該燥熱的時節格格不入。
正午時分,豆大的雨點突然砸落,
帶著冰碴的雨水劈裡啪啦地打在城牆上,
轉瞬之間,地麵竟積起了薄薄的冰霜。
西平侯種應安立在城樓上,
玄色披風被狂風掀起,露出內裡斑駁的甲胄。
他望著城外白茫茫的天地,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身旁的赤林伯種鄂緊握著腰間的佩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父親,這天氣...莫不是要變天了?”
種應安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掃過城牆上瑟縮的軍卒。
他們身上的夏衣早已被雨水浸透,嘴唇凍得發紫,卻仍強撐著握緊手中的兵器。
遠處的草原本該是一片翠綠,
此刻卻被一層詭異的白霜覆蓋,
枯敗的草莖在寒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去把欽天監的人叫來。”種應安的聲音低沉。
他轉身走進城樓內室,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不定,
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牆上扭曲成猙獰形狀。
半個時辰後,三個欽天監官員被帶到。
為首的白發老者渾身濕透,捧著觀星盤的手不住顫抖:
“公爺...這...這是天象異變啊!”
他哆哆嗦嗦地指著觀星盤,
上麵星宿圖竟呈現出一片混亂的軌跡,
“熒惑守心,太白經天,主...主大凶!”
種鄂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
“說人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老者咽了咽唾沫,額頭上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
“按古籍記載,此等異象,
往往預示著王朝將傾...或是帝王隕落,
或是...或是...”
他不敢再說下去,偷偷瞥了眼種應安陰沉的臉色。
種應安的瞳孔驟然收縮,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會不會是...西北有戰事?”
“回侯爺,”另一個欽天監官員小心翼翼地開口,
“昨夜觀星,西北方向星象雖有波動,但並非主因。
真正的異動...在京城方向。”
種應安和種鄂對視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白發老者顫抖著展開泛黃的絹布星圖,燭火將星軌映得忽隱忽現。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點在紫微垣的位置,喉結艱難地滾動:
“公爺請看,帝星黯淡無光,
輔弼星亂作一團,此乃京城龍氣不穩之象。”
種鄂湊上前,目光掃過絹布上密密麻麻的符號,突然指著東北方向的星區:
“此處為何紅光衝天?”
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
“這...這正是大凶之兆!”
老者慌忙捧起一個青銅渾天儀,儀盤上二十八宿的刻度泛著幽幽冷光。
他轉動儀盤,隨著齒輪的哢哢聲響,
東北方位的星象圖緩緩升起,
“東北方對應分野為楚州,熒惑星逆行至此,
與太白金星、鎮星彙聚成‘熒惑守心’之局,
更兼血光衝天,實乃主兵災、易主之相!”
種應安的臉色愈發陰沉,
他盯著渾天儀上詭譎的星象,腦海中閃過親征的浩蕩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