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正低頭看著手裡冰涼的碎玉,那幾片玉石在掌心微微泛著溫潤的光澤,他仔細端詳著每一條斷裂的紋路,腦海裡飛快地思考著修複的可能性——金鑲玉?
還是鏨銀包邊?亦或是請個真正的古玉匠人來做無痕修補?
正當他沉浸在這些技術細節中,耳邊卻傳來勞衫越說越離譜的調侃聲,什麼以身相許、什麼風流債。
陳陽實在聽不下去了,不由抬起頭來,狠狠白了勞衫一眼,那眼神裡滿是嫌棄和不耐煩:“去去去!”
他連甩了三個字,“你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能不能積點口德?”
他把手裡的玉片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騰出手來指著勞衫的鼻子:“你可彆在這胡說八道了!什麼以身相許,什麼風流債,虧你想得出來!”
陳陽的聲音提高了幾度,“那蘇雅琴現在估計恨我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殺我的心都有了,你還在這扯什麼兒女情長?”
他說著,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眉頭緊皺:“你還在這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告訴你,人家蘇家可是這泉城裡的大戶,真要追究起來,也夠咱們喝一壺的!”
陳陽說到這裡,突然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可能性,臉上閃過一絲警惕的神色,他湊近了勞衫,帶著點壓低了的緊張看向這個平日裡嘻嘻哈哈的保鏢:“你小子這幾天可得給我機靈點!”
他伸手拍了拍勞衫的胳膊,“跟緊我,寸步不離那種!聽見沒有?”
“誰知道那大小姐會不會氣不過呢?”陳陽說著,不自覺地往門口瞄了一眼,似乎擔心有人正在外麵偷聽,“她要是暗中派幾個狠角色來給我下絆子怎麼辦?”
“或者哪天晚上走夜路,突然竄出幾個蒙麵大漢,給我來個悶棍,把我拖到郊外埋了,那可怎麼辦?”
他越說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臉色都變了幾分:“打悶棍這種事,在江湖上可不少見!那些大戶人家要收拾個把人,還不是悄無聲息的事?”
二嚴在旁邊聽得直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忍不住插話:“陳老板,您這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人家蘇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
“書香門第怎麼了?”陳陽立刻反駁,“書香門第就不護短了?她母親留下的遺物被毀,換誰不急眼?”
說完這番話,陳陽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眼珠一轉,又把矛頭對準了勞衫,開始反擊道:“再說了,勞衫,你不是和尚出身嗎?”
他雙手抱胸,擺出一副質問的姿態,“少林寺出來的,那可是佛門聖地,不應該是慈悲為懷、不染紅塵事麼?”
陳陽說著,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諷刺:“你看見人家姑娘那麼傷心,當場就哭成那樣,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連妝都花了,你不說同情人家,不說安慰兩句,反而還在這說風涼話!”
他嘖嘖兩聲,“還在這起哄架秧子,說什麼以身相許的混賬話!你這哪裡像個佛門弟子?”
“怪不得你從少林寺出來了!”陳陽一拍大腿,像是找到了關鍵證據,“我看你就是六根不淨,色戒都沒過!”
他豎起一根手指搖晃著,“修行還差得遠呢!估計你在少林寺裡苦修,耐不住寂寞,跑出來花天酒地!”
勞衫被陳陽這一通反將一軍,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卻也不惱,嘴角反而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手裡的茶杯,然後雙手合十,放在胸前,整個人的氣質在這一瞬間似乎變了,那種平日裡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神情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清明和從容。
“阿彌陀佛!”勞衫輕輕念了一句佛號,聲音不高,卻帶著某種穿透力,“陳老板,您這話可就不對了。”
他抬起眼,目光清明澄澈地看向陳陽,那雙眼睛裡沒有半點被冒犯後的惱怒,反而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淡然:“和尚不染紅塵,這話不假。”
“佛門確實講究慈悲普渡,但您彆忘了,”他頓了頓,“和尚之所以能常懷慈悲心,之所以能對世間萬物都抱以悲憫,那是因為跳出了紅塵俗世,不染凡塵瑣事。”
勞衫說著,伸手做了個隔離的手勢:“就像站在岸邊看水裡的人掙紮,因為不在水中,所以能保持清醒,能施以援手。可問題是……”
他話鋒一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陳陽,“可一旦入了世,下了水,沾了因果,那就得按世間的道理來了。”
“您以為我看不明白嗎?”勞衫笑了笑,“不,恰恰相反。”
“不代表我們什麼事都看不明白,恰恰是因為看得太明白,才知道什麼事該管,什麼事不該管。”他的聲音變得鄭重起來,“什麼樣的因果不能輕易沾惹,什麼樣的緣分一旦結下就難以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