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濃稠的墨汁潑灑在石南市上空，天際大酒店正門前的大理石台階泛著冷光。早晨還整齊列隊的特警早已傾巢而出，搜捕林琛的蹤跡，如今隻剩三四個特勤人員散立在旋轉門兩側，他們肩頭的對講機不時傳出沙沙的電流聲，打破深夜的寂靜。霓虹燈在玻璃幕牆上明明滅滅，卻照不亮暗處的緊張氣氛。遠處警笛此起彼伏，劃破夜空，整座城市在夜色中躁動不安，這個夜晚，注定無人能安然入眠。
紀東山站在大理石台階上，眺望著遠處的夜景，心裡不禁惆悵萬分。就在他佇立片刻的時候，黑色的奧迪車和商務車已經緩緩的在他身後停下，見他半天沒有反應，秘書忙上來說道：“紀主任，車子到了咱們該回去了。”
“哦。”紀東山喉間擠出的單音節還帶著怔忪，餘光瞥見大理石台階下的黑色轎車旁，多了兩道陌生身影。
江晚寧身著杏色連衣裙立在路燈下，珍珠發卡泛著冷光，而韋元和西裝革履的站姿筆挺，胸前的工作牌在夜風中輕輕搖晃——一個是突然空降的“侄女”，另一個是孫津南安插的眼線。
他捏著打火機的指節發白，轉身時領帶夾撞出輕響：“你們先上車吧，我想再抽根煙。”皮鞋踏在台階上的聲音格外清晰，剛邁出兩步，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紀主任，時間不早了。”韋元和的聲音裹著寒意追上來，“早點到天都，我也好熟悉下案件卷宗。孫老對林琛的事情非常著急，短期內咱們必須做出成績來。”他說話時特意加重了“孫老”二字，金屬袖扣在車燈下閃過冷光，仿佛在提醒眾人他背後的靠山。空氣瞬間凝固。
隨行人員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紀東山握著打火機的手懸在半空，火苗明明滅滅映著他繃緊的下頜線。夜風卷起路邊樹葉，掃過韋元和鋥亮的皮鞋尖——誰都知道，這位來自京城的部級乾部，又怎會把區區副廳級的指手畫腳放在眼裡。可那暗藏威脅的話語，卻像根刺，紮進這場本就暗流湧動的出行裡。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欠妥，韋元和剛準備開口的時候，江晚寧站在遠處開口解圍道：“韋司長，其實咱們這裡最著急的就是紀主任了，但是一根煙又能耽誤多久呢？咱們還是上車等吧。”
這裡設定是京城某部某司副司長，不做過多描述。）
江晚寧的機智算是給了二人台階下，韋元和自然沒有追著不放的道理，可紀東山似乎來了脾氣，隻見他掐滅香煙，一臉不悅的說道：“你們上車先出發，我要去一趟步行街買點石南特產給家人帶回去。”
“這.....”秘書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現在去步行街夜宵是有，可特產店是肯定關門了。不過誰讓紀東山是領導呢，他說啥就是啥。
“這樣不好吧，咱們還是一起行動吧？”這時陪同人員裡負責安全的小韓說道，可紀東山卻生氣的吼道：“還在這愣什麼乾嘛，都給我上車先走。”
眾人見紀東山發火了，也隻當是他被剛才蠢笨的韋元和給氣到了，因此為了麵子才故意如此，所以大夥也都沒當一回事。見大家都上車了可小張還是站在原地遲疑，紀東山皺著眉問道：“你們還在這站著，我剛才說的話不夠明顯嗎？”
小張被紀東山這麼一吼露出一絲難為的神色，可他畢竟是負責紀東山安全的，因此對於紀東山單獨行動有些不放心。
不過紀東山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於是靠近他身旁小聲說道：“你先帶他們出發，咱們高速收費站彙合，我隨後到了咱們就出發。”
“是。”小張終於還是經不住領導哄騙，乖乖的上了車，直到車子消失在視線裡，紀東山坐在車裡把手機交給秘書說道：“導航去短信上的地址。”
轎車在石南市的夜色中疾馳，紀東山摩挲著手機邊緣，屏幕上的地址像枚灼熱的烙印。車內空調送出的冷風裹著皮革味，卻吹不散他後頸的薄汗。後視鏡裡，秘書的目光不時掃向導航，那眼神讓紀東山想起韋元和袖扣折射的冷光孫津南到底意欲何為？
紅旗巷7號的磚樓在車燈切割下浮出灰青色輪廓，牆皮剝落處像被啃噬的舊書頁，在殘月映照下泛著潮冷的光。
當黑色轎車碾過巷口第一塊鬆動的窨井蓋時，紀東山的食指關節重重叩在車窗升降鍵上，玻璃降下的縫隙裡灌進潮濕的風，夾著遠處汙水處理廠的鐵鏽味。
“停下。”喉間滾出的指令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司機踩下刹車的瞬間，abs係統發出細微的“咯咯”聲。車頭大燈如兩柄光劍，將三十米外的身影釘在斑駁的牆麵上——女人穿著藕荷色真絲襯衫，碎鑽發箍在光束裡折射出冷冽的光，雪紡裙擺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腳踝處若隱若現的醫用膠布，像幅被突然定格的默片。
秘書剛要解安全帶的手猛地頓住，聽見紀東山第二次開口時，領帶夾撞在座椅調節鈕上：“熄火，你們倆在車裡等我，誰也不許跟上來。”他推開車門的動作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牛津皮鞋踏在碎石上，碾碎了不知誰遺落的煙蒂。
夜風掀起他西裝後擺，露出內襯暗袋裡露出的筆記本一角，封皮磨毛的邊緣在車燈下泛著灰白。
“紀主任......”秘書的勸阻淹沒在車門關閉的悶響裡。紀東山頭也不回地走向巷口，聽見身後傳來引擎熄火的“哢噠”聲，以及自己皮鞋踩在積水窪裡的回聲。女人始終背對著他，風衣腰帶在風中晃出細長的影子。
一步，兩步，紀東山皮鞋碾碎碎石的聲響在寂靜巷弄裡格外清晰。當他距女人三步之遙時，對方突然旋身轉過來，藕荷色真絲襯衫的袖口掃過空氣，帶起一縷若有似無的雪鬆香。巷口變壓器突然發出“滋啦”輕響，車燈恰好照亮她眼角那顆淚痣，在碎鑽發箍的折射下，像落進深淵的星子。
“紀主任，您好。我是ga特勤員舞嫵。”
她伸出的手腕細得像截青瓷，腕間銀質手鏈在燈光下晃出半道弧光。紀東山握住那隻手的瞬間，觸到她掌心薄繭——是常年握槍磨出的硬痂。喉結無意識滾動著，他聽見自己乾澀的嗓音：“五五？”
“第一個是跳舞的舞，第二個是嫵媚的嫵。”舞嫵笑得梨渦輕漾，絲毫未在意他的口誤。夜風掀起她雪紡裙擺，紀東山瞥見她腳踝處的醫用膠布邊緣泛白，無奈一笑。
“原來如此。”他鬆開手時，指腹還殘留著對方皮膚的微涼。巷尾傳來野狗爭搶骨頭的吠叫，舞嫵身後民房室的窗簾縫隙裡，橘色燈光明明滅滅。紀東山望著眼前這張過分精致的麵孔，忽然覺得林琛身邊的人都像淬了毒的玫瑰——帶刺，卻又美得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