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一發出,水伯霖和水仲霖兩兄弟就立即趕往北城指揮司,他們的案底需要在此處銷掉。
倒是沒有擔心這是不是官方耍詐,一來,這是聖諭,哪個人腦袋多的敢在這上麵耍花招,還是在京城內;二來,他們算是哪門子的人物,還用得著擔心自己被做局嗎?!因此,看完布告的內容,兩人就急忙趕過來了。
原本以為會很順利,隻不過,還真的發生了意外。他們兄弟兩個在赦免名單上,還是前後緊跟著的,但是水淼不在。水伯霖還專門仔仔細細一個個名字點過去,就怕自己遺漏了,但是依舊沒有發現他們小妹的名字。
“磨蹭什麼,再不簽字畫押就出去!”負責驗證的小吏已經不耐煩了,要不是這會人不多,就三三兩兩,他根本就不會給他們時間看兩遍三遍。
“大人,非是草民磨蹭,實在是我們兄妹三人,卻隻有我們兩兄弟的名字,是不是還有一份單獨的女性名單?”水伯霖問道。
“沒有第二份名單。”小吏搖搖頭,再次確定,“真少了一人?”他也隻是照章辦事,碰上這情況也不知道哪裡出現了問題。
“正是!”兩兄弟狠狠點頭。
“等著,我去問問。”小吏猶豫了一下,將名單一卷,直接進入內堂。
“大哥,會不會……”水仲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扯著他大哥的袖子問。
還沒問出口,就被水伯霖打斷了“沒什麼事的,聖喻都已經說了,既往不咎。”顯然,他也想到了一處,且心裡也是為這件事擔憂。他拍了拍二弟的手臂,“彆擔心,沒事的。”但是心跳卻越來越快,緊張地手心都冒汗了。
水伯霖他們兩人在外麵焦急等待著,明明沒多少功夫,但對他們來說就是度秒如年,等到最後等到了小吏把他們兩個請進去的時候都感覺腿腳都站僵了。
兩人剛剛相互安慰之後平複的情緒又翻湧了上來,水伯霖每走一步就後悔一分。
專門請到了一個房間,裡麵就陳恒昌在,坐在太師椅上,看到他們兩人還微微挑了下眉:“還真就你們兩個,水淼呢?”
“隻有草民兄弟兩個,當時逃難的時候,由我家小妹駕車,中途把我們拋下車了,現在還找不到她人。陳大人,能不能儘快給我們幾個開出證明,好讓我二人早點找到小妹,她一個弱女子,在外麵孤立無援的,我倆一想起來就心急如焚。”
“算她走運,沒有自投羅網。”陳恒昌輕笑一聲,“名單沒有錯誤,赦免的就隻有你們兄弟二人,至於水淼為什麼沒有被赦免,你們自己想想是怎麼回事吧。”
兩人沉默了,聽陳恒昌這麼一提醒,他們立馬想到了水淼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失手殺了那個巡捕,這也是之前一直擔心的。
“大人,那是意外,小妹是無心之失。如果這要追究的話,那麼那些在暴亂中被砍死的人又何其冤枉?!”
“冤枉什麼?!”陳恒昌一聲暴嗬,“民殺官,就是大罪。當時的情況,你們是一群越獄囚犯,碰上了打死都是你們應得的。休要在這裡胡攪蠻纏,不然,關幾天讓你們清醒也不是不行。”
“大人,如果一定要處置,那就處置草民一人,是我殺的人,小妹隻是一個弱女子,她根本沒有這個膽識和能力殺巡捕的,是我見做不打人擋路才不得已為之!玩抓就抓我好了!”水伯霖瞬間隻想到這個以命換命的方法。
“你們兄妹之間倒是有情有義……”陳恒昌也沒有之前的怒氣,“這不是你張嘴說什麼就是什麼的,眾目睽睽之下也容不得事實曲解,行了,走吧,彆在這歪纏了,有這功夫不如早點找到水淼,勸她自首,我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也會向上官說情。”
水伯霖還想要說什麼,但是被水仲霖一把抓住,“大哥,彆強著,我們先出去再從長計議。”
兩人渾渾噩噩,猶如霜打的茄子,拿回來自己的身份證明,案底也已經銷掉了,走出衙門的時候,才回過神來,頭上烈日灼身但心在冰窖。
外麵的布告板上已經貼上了懸賞令,不少閒漢正圍著看熱鬨。
“呦,怎麼是個女娃娃啊?!”
“越獄不說,還在京畿重地殺了巡捕,這下這妮子怕是要受罪了。”
“受罪什麼?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的事情。”
兩兄弟聽到幾人的閒話,臉色頓時一變,推開外麵圍著的人擠進去。
“哎,乾什麼?乾什麼?!”被推開的幾人有點生氣,但是見到這兩人凶神惡煞的,還是覺得息事寧人比較好,京城這一兩個月戾氣太重了,他們也不想因為一點口舌喪命,那太冤了。
水伯霖根本沒有在意旁邊人的態度,擠到前頭,眼睛直直盯著懸賞令上,恨不得戳出一個窟窿。但是任憑他看得再久,懸賞令上的黑字沒有一點變化,是他小妹的名字和身份信息,除了畫像不怎麼像之外,其他的都是對上了。
甚至懸賞獎金還是二十四兩銀子,來之前是這二十四兩銀子給了兄妹幾個豪氣乾雲的心情,而現在,小妹下落不明,偏偏還是這諷刺的二十四兩,這怎麼不讓兩兄弟愧疚得五臟六腑都攪成一團?!
“這本來該是我要做的,怎麼讓小妹擔了呢?!”路邊的石板上,水伯霖癱坐著,喃喃自語,一直叨叨著這句話。
長兄如父,但是他卻沒有做好兄長的責任,自己安然脫身了,卻讓自己的妹妹陷於泥潭中。來之前父母還殷切叮囑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尤其是妹妹,第一次出遠門……水伯霖以手覆麵,任由眼淚從指縫中溢出。
“伯霖兄,仲霖兄……”兩人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聽到招呼聲,抬頭就見眼前站了一個人,認識,是老夫子的小兒子,祝昌平,此時的他,一身孝白。
他也不顧禮節,一屁股坐在了水伯霖的邊上,“我都看到了,還望兩位兄長打起精神來,人活著就比什麼都強。”不像他,闔府上下就他一個孤家寡人了,其他人都成了刀下亡魂,甚至經馬蹄踐踏,屍骨都難尋。
“節哀順變。”水伯霖輕聲說道,祝家的經曆他也知道,彆的不說,他家大兒媳就是在他們眼前喪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