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側身讓出青石小徑,接著道:
“仙長們請隨我來。”
弦月清輝漫過衙西柳巷,何繼業提著的風燈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光斑。
趙虎、張鶴執刀隨行的腳步聲驚起簷角夜梟,唐妃嫣緋色紗衣掠過巷口布莊,那略顯殘破的匾額在月色下泛著冷光。
何繼業推開掉漆的柏木院門時,簷下紙燈籠正晃著昏黃的光。
青磚斑駁的四合院內,三畦菜地占去中庭大半,左側白菜葉上凝著夜露,右側蘿卜纓子蔫耷耷地貼著黃泥,唯中間那壟新翻的土泛著潮氣,似是白日裡剛播了種。
正對院門的主屋槅扇半敞,穿灰布中衣的婦人慌忙縮回堂屋,木門吱呀緊閉的刹那,東廂房窗紙後閃過少女發髻的輪廓。
“內子和小女膽小,讓三位仙長見笑了。”
何繼業枯瘦的指節攥緊鎖匙串,道:
“東廂兩間有兩間客房,內子時常打掃,三位仙長可以自行選擇入住,灶房備著熱水,三位仙長可用來洗漱。”
夜風掠過菜畦,掀起灶房草簾半角——唐妃嫣瞧見黃泥灶台上煨著的鐵鍋,鐵鍋熱氣蒸騰,應是何繼業說的熱水。
唐妃嫣目光掠過東廂窗欞積塵,道:
“何師爺家常備客舍?”
何繼業慌忙解釋,鎖匙串撞得叮當響:
“回仙長,這兩間原是下官兩個弟子居所。
那倆小子上月返鄉收麥,屋子便空了下來。”
夜風掀起灶房草簾,露出牆角摞著的三雙草鞋。
何繼業繼續道:
“內子當他們是半子,被褥旬日一曬。”
何繼業上前推開東廂房的門,道:
“內子怕那兩小子回來,住不舒服,便天天打掃。”
唐妃嫣頷首致意:
“有勞何師爺。”
何繼業擺手,道:
“仙長言重了。
仙長折節下問,實乃寒舍之幸。
廂房雖陋,被褥皆用端午暴曬的艾草熏過。若有疏漏處,還請仙長言明,我自當讓內子重新準備。”
言畢,何繼業走至至院門處對趙虎、張鶴揮手,道:
“天色已晚,三位仙長已安頓於寒舍,爾等且歸家去。”
夜梟掠過他手中搖晃的風燈,何繼業繼續道:
“明日卯時三刻來此,恭候仙長差遣。”
兩衙役抱拳時鐵鏈錚然作響:
“謹遵師爺令!”
言畢,二人一個向東,一個向西,皂靴踏過青石板的聲響漸次消融在柳巷儘頭。
何繼業掩上柏木院門,枯瘦身影被弦月投在青石板上:
“三位仙長可需添置炭盆?”
顧淩雲道:
“不必。”
“那老夫便不擾三位仙長安歇。”
言畢,何繼業轉身朝主屋走去,垂下的衣角蹭過菜畦,主屋紙窗透出的暖黃燭火在何繼業進屋後熄滅。
許湘廣袖拂開東廂槅扇,道:
“今夜我同妃嫣宿此間。”
顧淩雲道:
“且安歇。”
隨後三人便各自入房,槅扇在身後無聲閉合。
月華透過窗欞的刹那,許湘並指抹過窗欞,青芒如網覆住四壁;與此同時,顧淩雲袖中北鬥符籙悄然沒入門縫。
兩道靈氣漣漪悄然漫過房間,隔絕房間內的一切聲響。
唐妃嫣盤坐艾草褥上,望著許湘布下隔絕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