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明白。
是‘全須全尾’的送過去。
還是……”
她的枯瘦手指極其隱晦地在袖口邊緣做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動作——那是一個浸透了黑暗經驗的手勢,無聲地指向了“預處理”的可能。
是需麻繩捆縛?還是用迷香熏倒?
柳清雅的嘴角極其緩慢地牽起一絲弧度,淡得如同冬日窗上的薄霜,冷得能凍結人心。
“自然是‘全須全尾’。”
她的聲音平穩,卻字字淬著非人的寒意,繼續道:
“這‘藥材’,需得是‘鮮活’的才好入‘藥’。”
她刻意咬重了“鮮活”二字,舌尖仿佛嘗到了血腥的意味。
那雙鳳目裡,映不出絲毫人情的暖意,隻有一種審視待宰牲畜般的、純粹的、令人骨髓生寒的漠然。
“手腳利落些。”
她再次重申,語氣不容置疑,繼續道:
“莫要驚動旁人,更不許留下任何首尾。若有人問起……”
她略作停頓,仿佛在掂量最廉價的謊言,道:
“便說是府裡采買短工,或是……縣衙為整肅城防治安,例行驅趕流民。
衙役那邊,隨意打發幾個銅錢,讓他們學會‘看不見’。”
楊嬤嬤的應答乾脆利落,不帶半分遲疑,聲音乾澀而乾脆,如同枯枝斷裂,回道:
“是,夫人放心。
老奴明白。”
於她而言,這不過是夫人交代下來的又一件尋常差事,其本質與她吩咐小廝清理庭院落葉、懲戒那些不聽話的下人並無二致,皆是維持侯府體麵與秩序的必要手段。
她浸淫侯府多年,深諳其中關竅,更洞悉如何借侯府權勢的虎皮,揉捏衙役們那點貪婪卑瑣的心思,將十個活生生的人,如同抹去案幾上的一粒塵埃般,無聲無息地從這世間抹掉痕跡,不留半分漣漪。
“去吧。”
柳清雅素手微抬,隨意地揮了揮,隨即重新垂下眼簾,濃密的睫羽在燭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的姿態閒適,仿佛隻是隨口吩咐了一件諸如更換熏香之類的瑣碎小事。
此刻占據她全部心神的,是明日“常樂尊者”汲取那十份“鮮活血供”後,能為李念安施展的“開天門”、“點靈犀”之法——那才是真正關乎她未來權柄的“大事”。
至於那十個蜷縮在破廟寒風裡的乞丐性命?
在她那被野心浸透的心湖裡,不過是鋪就通往更高權位之路上,幾顆必要且微賤的墊腳石子。
他們的消亡,輕賤得連一絲最細微的波瀾都無法激起。
楊嬤嬤無聲地深躬一禮,枯瘦的身影如同被門外的濃稠夜色吞噬,瞬間隱沒不見。
她步履沉穩,沒有絲毫匆忙,卻帶著一種執行命令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堅決,徑直向府外行去。
長亭縣死寂的深夜裡,一場針對最底層螻蟻的冰冷“抓藥”行動,就此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