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回風緩緩放下茶杯,茶湯在杯中輕輕晃動,映出那略顯渾濁的雙眼。
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易年,忽然開口問道:
"異人一族,都是十惡不赦的存在嗎?"
易年聽著,卻沒有立刻回答。
牢房內一時陷入沉默,唯有月光從通風口灑落,在地麵上投下一片清冷的銀輝。
異人一族的先祖,本是最普通的和正常人一樣的存在。
然而萬年前,他們因幽泉爆發而被其中戾氣侵蝕,性情大變,體內功法也隨之異變。
他們獲得了吞噬他人生機與本源的能力,修行速度遠超常人,卻也從此被冠以"邪魔"之名。
鼎盛時期,異人一族幾乎將整個修行界攪得天翻地覆。
試比高上懷疑有異人的時候,所有人的神色同時大變,從那反應就能看得出來異人一族的名聲和當初他們給修行界帶來的傷害。
他們吞噬修士本源,掠奪宗門底蘊,最終引來各大勢力的聯手圍剿。
那一戰血流成河,異人一族幾乎被屠戮殆儘,殘餘者銷聲匿跡,隱於世間暗處。
直到最近這些年,他們才重新嶄露頭角。
卓回風見易年不語,繼續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
"你們人族有好人壞人,異人一族就不能有好人壞人嗎?"
說著,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目光悠遠:
"或者,是誰定義的好人與壞人呢?"
易年依舊沉默,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神色從容。
卓回風並不在意,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異人一族與人族的對立,是正邪之爭,也是恩怨之爭。"
"正邪?"
易年終於開口,聲音平靜,"那何為邪?"
"吞噬他人本源,掠奪生機,便是邪。"
卓回風淡淡道,"這是修行界千年來對異人的定義。"
"那何為善?"
易年反問。
卓回風笑了笑,開口道:
"善?人族屠戮異人時,可曾問過自己是否算善?"
"異人吞噬修士時,可曾問過自己是否算惡?"
易年同樣反問。
二人對視一眼,竟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了然。
氣氛,忽然有些緊張。
"正邪善惡,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卓回風輕歎,"萬年前,異人一族被戾氣侵蝕,性情大變,所作所為確實稱得上邪,但這麼多年過去,那些被戾氣影響的先祖早已逝去,如今的異人,真的全都該死嗎?"
易年微微搖頭,開口道:
"立場可以不同,但殺戮無辜,便是惡…"
"無辜?"
卓回風嗤笑一聲,"修行界中,誰的手上沒有沾過血?你們人族各大宗門爭奪資源時,死的人還少嗎?"
說著,緊緊盯著易年,開口道:
"不說彆人,就說你,死在你手裡的人還少嗎?都是殺人,彆把自己說的太高尚…"
"所以,這就是你投靠異人的理由?"
易年看著他,"因為你覺得人族同樣肮臟?"
卓回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起身,走到月光下。
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映在斑駁的牆壁上,顯得格外孤獨。
"易年,你可曾想過,這世間所謂的正邪,不過是強者對弱者的定義?"
強者製定規則,弱者遵守規則。
異人一族當年強大時,人族稱他們為邪。
如今人族強大,異人便隻能躲在陰影裡苟活。
"這世道,從來如此…"
卓回風說著,身影有些搖晃。
易年沉默片刻,開口道:
"所以,你覺得異人一族如今卷土重來,是為了討一個公道?"
卓回風搖頭:"不是為了公道,而是為了生存。"
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易年,開口道:
"千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異人一族早已不再是當年被戾氣支配的瘋子,他們中的許多人,隻想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
活在陽光下…
這句話,易年不是第一次聽。
"但他們的方式,依舊是吞噬與掠奪…"
易年淡淡道。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選擇!"
卓回風聲音略微提高,"人族將他們逼至絕境,他們若不吞噬,便隻能等死!"
易年搖頭:"世間萬物,皆有因果,異人一族若真想堂堂正正地活著,就該放下吞噬之法,尋求新的道路…"
"新的道路?"
卓回風苦笑,"你以為我們沒有試過嗎?但戾氣早已融入血脈,吞噬之力是我們生存的根本,若放棄吞噬,他們便會逐漸衰弱,最終消亡…"
"所以,這就是你做這一切的原因?"
易年看著他,"你覺得你們很可憐?"
"不…"
卓回風搖頭。
"我隻是覺得,這世間的對錯,從來不是非黑即白…"
牢房內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卓回風長歎一聲,語氣忽然變得極為平靜:
"易年,不管你信不信,其實異人一族並不想把這個世界弄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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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
他頓了頓,似是在斟酌用詞,"隻是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