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王輕聲說道,像是在評價一件有趣的玩具,“人族能綿延至今,愈發強盛,靠的不僅僅是修行和武力,更是這種不斷選拔、彙聚、培養人才的機製。百花齊放,方能生生不息…”
說著,轉過頭看向鷹戾,那雙孩童的眼眸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鷹戾,你要明白,我們妖族若想真正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紮下根,而不是像過去一樣劫掠一番便退回,那麼,‘人才’才是最重要的根基,我們需要我們自己的強者,也需要善於學習、善於創造、善於管理的智者,固步自封隻會重蹈覆轍…”
聲音雖然稚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穿透力,讓鷹戾不由自主地收斂了所有雜念,恭敬垂首聆聽。
忽然,萬妖王的小臉微微沉了下來,那抹天真無邪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冰冷的寒意,周圍的空氣仿佛都隨之凝固了幾分。
“我最近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
聲音也冷了幾分,“似乎有些家夥,以追殺、虐殺那些來不及逃走的南昭遺民為樂,以此炫耀武力,甚至當作遊戲?”
鷹戾心中一凜,額頭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確實有這類事情發生,主要是一些南嶼來的、野性難馴又積怨已久的部族所為。
連忙躬身道:
“陛下息怒,屬下回去後立馬查…”
話未說完,便被萬妖王抬起的小手打斷了。
“我不希望再聽到類似的事情傳入我的耳中…”
萬妖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冰冷:
“告訴他們,收起那些無謂的殘忍和愚蠢的樂趣,殺戮是為了征服和統治,而不是為了取樂,若再有違令者,無論出自哪一族,有何功勞,嚴懲不貸!”
“是!陛下!屬下遵命!定將陛下旨意傳達至每一族,絕不姑息!”
鷹戾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全身,讓他幾乎喘不過氣,連忙單膝跪地,鄭重保證。
“去吧…”
萬妖王揮了揮手,語氣恢複了平淡。
鷹戾如蒙大赦,再次行禮後,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如同融入風中般,悄無聲息地迅速離開了高崖。
他需要立刻將萬妖王的意誌傳達下去,一場針對妖族內部紀律的整頓恐怕即將開始。
破敗的觀景亭中,再次隻剩下萬妖王一人。
江風吹拂著他寬大的黑袍,獵獵作響。
靜靜地站著,望著腳下奔流不息的離江和對岸隱約可見的喧囂,良久未動。
忽然,周身的空間泛起一陣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原本隻有兩三歲孩童般矮小的身體,仿佛時光加速流淌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拔高!
寬大的黑袍如同活物般自適應地貼合變化。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那個粉雕玉琢的幼童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姿挺拔,年約三十左右的男子。
依舊穿著那身黑色錦袍,但此刻已變得無比合體,勾勒出挺拔修長的身形。
麵容不再是孩童的圓潤,而是變得棱角分明,俊美之中帶著一絲妖異的魅力。
膚色白皙,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唇瓣薄而色淡。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依舊是深邃的黑色,但褪去了孩童的純真,變得更加幽深難測,仿佛蘊藏著無儘的星空與歲月的沉澱。
負手而立,臨江遠眺,江風吹動他額前幾縷墨色的發絲。
一股深沉如海磅礴如山的氣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卻又被完美地收斂在那份隨和淡然之下。
“試比高…易年…你倒是又給了我一個驚喜…”
……
南昭深處,一處深藏於群山之中的隱秘山穀,與外界似乎完全隔絕。
時值夏季,山穀中卻並無酷暑之感,反而因一場淅淅瀝瀝的雨而顯得格外清涼濕潤。
雨絲如煙如霧,輕柔地籠罩著整個山穀,洗刷著青翠的草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花草混合的清新氣息,沁人心脾。
穀地中央,地勢平緩,有一汪清澈見底的碧潭,雨水滴落其上,漾開圈圈漣漪。
潭邊,精心開辟出了一片小院。
院牆是低矮的竹籬,爬滿了開著淡紫色小花的藤蔓。
院內,青石板鋪就的小徑被雨水衝洗得光滑發亮,幾畦菜圃裡,果蔬苗苗綠意盎然,掛著晶瑩的水珠。
小院一角,倚著一棵古老卻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建有一座小巧的涼亭。
亭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雨水順著草簷滴落,形成一道晶瑩的水簾,將亭內與外界微微隔開。
亭中,正對坐著兩人。
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