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巨響中,一輛黑色摩托穿越滾滾熱浪,像一道黑色閃電疾馳而去。
“這次,你又猜錯了,你想要的寶藏不在這裡。”
變聲器的聲音扭曲冷酷,虞冠桀唯一能做的發泄,就是將油門扭到底,“你不是虞正燦的人,你到底是誰!”
對麵隻是嗬嗬笑著,並不正麵回答。
“現在才發覺?未免也太蠢了些。”
通話掛斷前,傳來的得意哼唱聲讓虞冠桀更加心慌惱怒。
要冷靜!
不能再出差錯!
摩托車刹停在分叉路口前,轟鳴著揚起一陣煙塵。
手機鈴聲大作,好像一路都被監視著,知道他會經過哪裡,會停留在哪。
虞冠桀隻能再次接通通訊,耳邊是微弱的水聲。
就像有人正悠閒的撥弄著湖水。
“最後一次機會,可要好好把握住啊,虞放。”
“選左還是選右,嗯?”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虞冠桀不敢輕易做下決定,“我要知道他是不是安全。”
“還指望他給你提供線索?我找了你這麼久,這次終於輪到你身處這種境地了!”
“你害怕嗎?告訴我,你恨不恨!”
這個人一直叫他虞放。
除了和他過去有所牽扯的人,沒人會叫這個名字。
即使改了姓名,他還是沒辦法擺脫過去。
說實話,虞冠桀並不恨,隻是悔恨,他又一次牽扯到了孫謹。
雖然遲了很多年,他還是欠這一聲道歉。
“對不起,我犯的錯你應該找我報複,他是無辜的。”
“他是一個很單純的人,他什麼都不知道,你恨的人是我!”
好似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就服軟,對麵沉默了一陣才繼續說話。
“…你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放心,見到你之前,我不會讓他死。”
風聲中,虞冠桀聽到了孫謹的呼吸聲。
壓抑、緩慢。
就像被水流壓迫著,隻能艱難喘息。
“來吧,猜猜看,這次,往左還是往右。”
這次,虞冠桀不再遲疑。
緊盯著監視屏幕,李海也不知道虞冠桀會怎麼選,隻知道他被孫謹引誘著,驅趕著,離這裡越來越近。
李海頭皮有些發麻,雞皮疙瘩差點出來了。
就好像野貓戲耍著老鼠,惡劣的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中,若是隻聽聲音,孫謹現在還真像一個變態反派。
偏僻的湖邊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
除了風動雜草的聲音,蟲鳥鳴叫聲再無其他。
若是說有什麼古怪的地方,那就是荒郊野外的,憑空出現的一張床。
孫謹就這麼躺在紅豔豔的喜字上,手裡撥弄著一瓶藥。
汪林杉正忙著驅趕蛇蟲鼠蟻,李海拉著紅色的紗幔擺弄,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放哥真的找到了這裡。”
陽光被遮擋,透過紗帳朦朦朧朧的,孫謹抬起手,用手掌去抓著陽光。
“我給了選擇,他聽得到破綻。”
聽?
聽什麼,李海確信他沒發出過什麼聲音。
“你說,還要撒些紅棗桂圓花生嗎?汪哥結婚就用這些鋪的床。”
孫謹這副模樣傻傻的,李海也不再去思考想不通的事,忍不住想笑,“那是早生貴子的意思,你要是想要,哥現在給你去準備。”
孫謹還真沒聯想到這些,想了想還是擺了擺頭,“還是算了,放哥應該不想要孩子。”
李海悶笑。
重點難道不是兩個男人生不出孩子嗎?
看著孫謹躺著曬太陽的模樣,李海怎麼都不敢想,這個人兩天前曾遭遇過什麼。
至於孫謹所說的,李海沒辦法分辨這是不是他絕望之下,幻想著虞冠桀及時趕到。
不論是真是假,隻要孫謹能好好的,李海都不會去質疑和拆穿。
隻是疑惑,真的有人能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嗎?
在昏迷中,孫謹驚悸的哀求都是真真確確的,過去他們也曾因為落單被暗算過,李海最初隻以為孫謹隻是挨了打,受了些皮肉苦,從沒往那方麵想過。
重視的人遭遇這種事,拚著同歸於儘,李海也不會讓虞正燦活著。
所以他們能理解虞冠桀的心情,沒有過多阻攔。
正因如此,李海才更加敬佩孫謹。
這樣一個人就是有這種能力,好像什麼事在他眼裡都不算什麼,不管發生什麼都有勇氣去跨越困難坎坷。
“一點偽裝都沒有,放哥會不會立刻就跑掉。”
這裡太過空曠,沒什麼遮擋的地方,李海不得不這麼擔心,孫謹卻很篤定,隻是又有些想哭了,“他不會用我的安危去賭,就算發現是假的,也一定會過來看看。”
“他不喜歡偷偷摸摸的和我在一起,更不願意讓我受到半點委屈,這是我為他準備的,最乾淨的婚房!”
“這一切都是他心心念念期待已久的。”
“他想要的都在這裡。”
李海並不覺得這些事沒必要,普通人可以輕易得到的,是他們花費多少努力都不一定能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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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沒得到過,所以重視。
因為太過難得,所以珍惜。
因為遺憾,所以不舍得。
微風帶來了遠處的聲音,孫謹閉上雙眼,愜意的笑了,手指指向了另一個方向,“你們從那邊走,把東西也都帶走,不要讓其他人打擾我們。”
“還有,記得把車輪給卸了。”
真的來了!
李海趕緊點頭,按捺著激動,拉著汪林杉迅速隱藏起來。
孫謹靜心等待著。
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很輕很小,有人正小心翼翼的在靠近。
撥開一人高的雜草,遠遠的,依稀能看到朦朧的紅色裡有個人正躺在床上。
隻是看到依稀的影子,心臟好像重新注入了活力。
除了他們,這裡沒有第三個人。
明知道應該轉身就走,虞冠桀還是沒能控製住雙腿。
就看一眼,隻看一眼他就走。
即使閉著眼睛,孫謹還是能聽到克製的呼吸聲越來越近。
從頭發絲開始,思念的視線像是帶著電流,從頭頂一寸寸流竄到腳底。
孫謹沒有動,就好像睡著了。
天很藍,草很綠,湖風很輕,還有在陽光下安睡著的人,一切都是這麼的鮮活輕盈。
就像是童話故事裡描繪的場景,畫麵裡的主人公和他身上乾淨飄逸的白襯衫一樣純淨潔白,美好得不該被世俗侵擾。
虞冠桀看了許久,屏住呼吸,唯恐破壞這一切。
就像會破壞畫麵的墨團,隻能帶來不安定的他和這一切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腳步剛往後退,一瓶藥就扔到了腳邊。
“這是虞正燦的藥。”
“我吃了。”
“你確定還要走?”
虞冠桀撿起藥瓶,用力捏在手心,聲音低啞又艱澀。
“為什麼?”
孫謹就這麼躺著,隻能看到一片黑影就讓他止不住哽咽,“我很想你。”
虞冠桀的心理防線差點又被擊潰,不敢再聽孫謹的聲音,決絕的要擯棄一切。
察覺到他要逃跑,孫謹站起了身,卻沒有追過去,隻是站在床邊盯著虞冠桀那頭淩亂、夾雜著數不清白發的頭發。
枯敗滄桑,沒有生機,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
孫謹也再也忍不住眼眶裡的熱淚,“你走吧!”
“反正我吃了藥等會就會神誌不清,這裡沒有人會來,沒有人能幫我,不會有人可以救我,就讓我自己走到湖裡淹死好了。”
明知道孫謹是故意的,虞冠桀的雙腿好似墜著千斤鐵,再也沒辦法移動一步。
他不敢走,孫謹一步一步緩緩靠近,試探著,將臉慢慢靠在虞冠桀肩上,手臂順利的環上了他的腰,“彆走,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虞冠桀渾身緊繃著,不管怎麼防備還是沒辦法去拒絕。
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靠近孫謹,就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隻能被帶著倒向了那張床。
帷幕下,是細碎的陽光,戒指璀璨的光暈,還有那雙帶淚的雙眼。
“不論是貧窮還是困苦,不管遭遇什麼,我都願意時時刻刻守候在你身旁,虞放,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成為你的愛人。”
虞冠桀抬起雙手,卻沒有接過戒指,隻是輕柔擦拭著孫謹的眼尾,“和我在一起,你好像總是在哭。”
“要你管,我就是愛哭怎麼了?給我戴上戒指。”
孫謹哭著笑著將戒指取出來,虞冠桀心神混亂,一動不動。
除了這對戒指,從一開始就一直是他推著虞冠桀去接受,這次同樣如此,若是他不主動,不強勢,虞冠桀就隻會站在原地,甚至是後退。
麵對感情,虞冠桀一向這麼畏縮遲疑。
可這並不代表他不夠愛,而是太過重視。
若是不懂不明白不了解,孫謹也就不會這麼心痛。
“日月為證,天地為媒,我和你生死相隨,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溫熱的淚珠從上空滴落,又從他的眼尾滑落,虞冠桀分不清這是孫謹的還是他自己的,想逃又逃不掉,隻能無力的待在原地。
“我很累,孫謹,你不要再逼我了。”
“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你把我留下來又能怎麼樣?我永遠都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你就當作,從來都不認識我好嗎?好好的活下去,就像過去那樣。”
“我認識的孫謹,不論遇到多大的挫折,都能健康快樂的往前走。”
“時間會衝淡一切,忘了所有的傷害,未來還長,你會遇到更好的人,你們會幸福、安樂的過完這一生。”
孫謹從沒見過虞冠桀哭過,這個男人一向堅強,寧肯流血也不流淚。
因為,過去沒有人會心疼他的眼淚。
從稚嫩到如今,虞冠桀一直都是一個人撐著。
可孫謹偏偏就是要繼續逼他一把,就算會違背虞冠桀的心願。
孫謹拉著他的手,靠近襯衣鈕扣。
“這身衣服,我要你親手脫下來。”
“替我穿上衣服的人,我也隻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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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冠桀的手在顫抖,抽離著想抗拒,孫謹卻狠心的不肯放過他,“那天,我把他看成了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嗎?”
“我會求著他占有我,我會把對你所有的愛和期待留在那張鐵鏈床上。”
“他罵我淫蕩、下賤,我還會笑著張開雙手,自願去擁抱他!”
“他會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那一切是我主動的!”
“那會是我自願的!你明白嗎虞放!”
“彆說了,不要說了!”虞冠桀痛苦的緊閉雙眼,不敢再聽。
孫謹怎麼可能會不害怕,那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怕,可沒有時間讓他去懼怕,更沒有時間去治療創傷,此刻還要親手去撕開傷口。
“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為什麼要丟下我!”
“看著我,告訴我,你憑什麼要丟下我!”
虞冠桀不敢麵對孫謹憤怒的質問,身體在不住的顫動,“我會了結一切,沒有了他們,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孫謹揪住虞冠桀的衣領,將他拉近,不允許他有任何回避的可能性,“從始至終,你都沒有問過、在意過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什麼都是你覺得,我就應該聽你的。”
“過去,我什麼都依你,除了這次。”
被用力推回床上,雙手被控製著,順著孫謹的指引,一顆一顆,緩慢又堅定的解開那身白色的鈕扣。
“傷害會淡化卻不會消失,你不能丟下我,隻有你能救我。”
“虞放,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造成了這一切,彆想就這麼逃避責任!”
“怎麼來彌補,應該由我說了算,你又憑什麼自作主張!”
嘴唇嘗到了眼淚的苦澀,虞冠桀隻能沉溺在孫謹的漩渦裡。
“你為什麼不救我!”
“隻有你能救我!”
“放哥,我隻要你。”
雪白的襯衫就像白雲,帶著他的思緒,飄飄蕩蕩的隨風遠去。
帷幕輕柔晃動,湖泊不再平靜,柔和的風也變得熱烈,奔騰著驅趕寒冷。
…
夜間清涼的星辰日月帶走了白日的燥熱,虞冠桀還一直被溫暖包圍著,臉頰被柔軟的挨著蹭著,鬢角也被手掌輕柔的撫摸著。
“公司的事我也不太懂,所以都交給海哥和汪哥了。”
“我很喜歡這裡。”
“這裡也沒什麼人會來,我們可以暫時先住下來。”
“放些魚,白天割草喂魚,我還挺喜歡釣魚的。”
“快到秋天了,可以開片地,種些菜。”
孫謹的嗓音暗啞著,慵懶中還透露著些許疲倦,輕聲規劃著接下來的生活,虞冠桀羞愧到不敢睜開眼睛麵對這一切。
“我拿到諒解書了。”
“你去找他了!”虞冠桀猛地睜開眼睛,孫謹紅潤的眼尾沁著濕潤,朦朧著緩了口氣,“向警官在場,他不敢把我怎麼樣。”
所有理智回籠,虞冠桀強迫著,用最親密的姿態去強裝冷酷,說著最傷人的話,“暫時不會不代表永遠不會。”
“你和我本來就沒有可能,你覺得這樣就能留下我?”
孫謹現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根本不在意,更知道虞冠桀最重視的是什麼。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我強行留下你,你不會開心。”
“可我就是想要你活著!”
“你要走我攔不住你,可是我希望你能多替我著想一些。”
手掌十指交叉著,孫謹撐著虞冠桀的手,緩緩坐直身體。
“我什麼都給了你,你卻不肯給我一個未來。”
“你覺得,一個女人能接受她的丈夫曾和一個男人上過床嗎?”
“和男人在一起過,我就不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了,我忘不掉這一切,我也沒辦法去欺騙自己,欺騙其他人。我未來的愛人,肯定是一個男人。”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也行,隻要他對我好,可你怎麼就能這麼肯定,我未來的男人不介意今天發生的一切?”
“你打算,讓我的未來一直深陷爭吵和猜疑之中?”
“然後呢?你要讓我在一個又一個男人身邊遊蕩尋找著真愛?讓我變得不再是我?”
“這就是你希望的嗎?”
虞冠桀從沒想過會有人舍得因為過去和孫謹爭吵,明知道孫謹說的都是假設,可一想到眼前的人會受到傷害,就不自覺的心慌憤怒。
他們之間的一切親密,孫謹會和另一個、或者是更多的、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虞冠桀不是不能忍讓,隻是不能活著眼睜睜看到這一切發生。
看著虞冠桀忍耐遲疑的眼神,孫謹笑了,“你怕了是嗎。”
“既然你沒辦法保證,那你有義務對我的未來負責!”
“虞正燦跑不掉,製裁他隻是時間的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彌補,要讓我忘卻煩惱,你要讓我一直開心、快樂。”
月色太美,不及濕潤的肌膚在月光下散發著的光輝,目光被那高高昂起的脖頸吸引,每一滴汗珠都在譜寫著誘惑,虞冠桀也沒辦法繼續保持冷靜,隻能任由理智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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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的湖泊邊多了一個簡單的雙層活動板房,要在這裡生活,不太簡單也不會有多大麻煩。
有人定時運送物資,有乾淨的食物和水,有明亮的燈光,還有一個沉默寡言卻百依百順的愛人。
雖然沒有其他的娛樂,可以不為世俗煩惱,每日釣釣魚,在房裡或者幕天席地的你儂我儂,這樣的日子孫謹不知道有多滿足。
秋天種下的種子早已發芽,長勢越來越好。
侍弄田地的男人揮汗如雨,不知疲憊。
冬季的湖邊比城市裡更加寒冷,窩冬的孫謹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