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院落,比白日多了幾分朦朧之美。
那株繁茂的合歡樹,在皎潔月光下篩落一地細碎的光斑,如夢似幻。石桌上已擺好幾樣精致小菜,雖不算奢華,卻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慕容歌坐在主位,看著左一安靜地坐在對麵,小口吃著飯菜。
他吃得很少,動作斯文,低眉順眼,燭光在他長長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顯得那張蒼白的臉愈發清俊脆弱。
他全程幾乎沒有主動開口,慕容歌問一句,他才答一句,聲音輕軟,帶著一種近乎馴順的溫柔。
這種全然順從的姿態,奇異地取悅了慕容歌。
她喜歡掌控,習慣於他人或敬畏或討好的目光,但左一的這種順從,不同。
它不帶諂媚,沒有恐懼,更像是一種……認命般的安靜,反而凸顯出他本身的乾淨與剔透。
看著他小心翼翼用筷子夾起一片青菜,細嚼慢咽的樣子,慕容歌竟覺得心頭那慣常的冷硬,被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一下,泛起一絲陌生的柔軟。
一頓飯,就在這種她單方麵覺得“乖巧可愛”的氛圍中結束了,慕容歌破天荒地覺得心情舒暢。
撤去碗碟,月色正好。
左一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慕容歌,月光落入他清澈的眸中,漾開淺淺的波光。
“慕容歌!”他輕聲道“我……想將天海訣的潮生劍法,舞給你看。”
慕容歌挑眉,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玩味。“哦?表哥!你身子弱,舞得動劍?”
“勉強可以。”左一低下頭,耳根微微泛紅,“若你看得不喜,我便停下。”
慕容歌唇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點了點頭。“好啊,讓我看看。”
不得不說一個絕色的美人無論做怎樣的動作都是美的如此驚心動魄。
左一起身,走到院中空地上。他手中並無真劍,隻以指代劍。
然而,當他起勢的那一刻,周身氣質陡然一變。那股病弱之氣似乎被月光驅散,身形雖依舊單薄,卻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靈動與飄逸。
天海訣·潮生劍法。
隻見他衣袂飄飄,指劍劃破夜色,動作時而如浪花輕湧,綿綿不絕;時而如驚濤拍岸,帶著一股雖弱卻韌的勁力。
他的身影在合歡樹下穿梭回轉,月華流淌在他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清輝。
那劍法本身並非剛猛一路,在他使來,更添了幾分說不出的美感,靈動異常,甚至……帶著點笨拙的可愛,像一隻初次嘗試飛翔的雛鳥,努力撲扇著翅膀。
慕容歌看得有些怔住了。她見過大多是淩厲霸道的武功,自己也走的快擊路子,卻從未見過有人能將劍法使得如此……好看。
那身影在月下翩躚,乾淨,純粹,不染塵埃,與她所處的血腥江湖格格不入,卻奇異地吸引著她的目光,讓她心頭那點剛剛萌芽的異樣情愫,悄然滋長。
就在這時,左一演練到一招需要淩空翻轉的招式。
他足尖一點,試圖躍起,然而他高估了自己此刻的體力,內力一滯,身形在半空中一僵,竟直直地向下摔落!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準備迎接地麵的撞擊。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
一道紅影如電般掠過,帶著一陣清冷的香風。慕容歌在他墜地的瞬間,已鬼使神差地掠至他身下,張開雙臂,穩穩地將他接入懷中。
觸手是少年單薄而微涼的身體,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左一驚愕地睜開眼,瞬間撞入一雙近在咫尺的鳳眸之中。
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過慕容歌。月光下,她褪去了平日的淩厲與冷傲,肌膚瑩白如玉,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筆細描,那雙總是含著冰霜的眼,此刻因訝異和些許未散的擔憂,顯得格外明亮,甚至……有種驚心動魄的瑰麗。
他一時竟忘了呼吸,隻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攥緊,又驟然鬆開,跳得失了章法。
慕容歌也愣住了。懷中的人輕飄飄的,帶著淡淡的藥草清香,他那雙總是帶著疏離和黯淡的眸子,此刻因驚愕而睜得圓圓的,像受驚的小鹿,濕漉漉的,竟讓她生出一絲……不忍放手的感覺。
“放……放開我。”左一率先回過神來,臉頰不受控製地泛起紅暈,掙紮著想要脫離她的懷抱。這親近讓他心慌意亂,更讓他感到一種背叛了什麼的羞恥感。
慕容歌卻收緊了手臂,非但沒有放開,反而將他更緊地圈在懷裡。
她低頭,看著他那染上緋色的臉頰和微微顫抖的睫毛,心中那股掌控欲和莫名的玩心大起。
她湊近他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他敏感的耳廓,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調笑:“怎麼?方才不是還要舞劍給我看?這會兒連抱一下都不成了?”
左一身體僵住,耳根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偏過頭,避開她灼人的視線,聲音帶著壓抑的羞憤:“慕容歌!你……你放開!”
“若我不放呢?”慕容歌欣賞著他罕見的窘迫,覺得比看他舞劍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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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掙紮,她臂彎的力量越是恰到好處地禁錮著他,既不會弄疼他,也讓他無法掙脫。
這種極限的拉扯,以及懷中人又羞又怒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讓她心情愈發愉悅。
“你!”左一氣急,卻又無可奈何。他內力不濟,體力更是不支,在她麵前,他的反抗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隻能停止掙紮,緊繃著身體,任由她抱著,將臉埋得更低,試圖掩飾自己失控的心跳和滾燙的臉頰。
看著他這副“委曲求全”卻又暗自倔強的模樣,慕容歌低低地笑了起來。她不再逗他,卻也沒有立刻放下他。
“左一,我竟沒有發現你如此可愛。”
左一拚命將自己滾燙的俊臉埋在慕容歌香軟的懷中。
“罷了,”她語氣輕鬆,仿佛剛才的曖昧拉扯從未發生,“看你今日如此‘乖巧’,便遂了你的意。帶你去見他。”
說完,她竟就這樣抱著左一,身形一展,如同紅色的夜梟,輕盈地掠過庭院,向著山莊深處,那陰森的地牢方向而去。
左一在她懷中,感受著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心情複雜到了極點。羞憤,窘迫,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因那近距離對視而產生的悸動,混雜在一起。他隻能緊閉雙眼,強迫自己不去想。
地牢入口,陰風陣陣。
慕容歌抱著左一,徑直走入最深處一間水牢。渾濁的汙水中央,是一個精鐵打造的籠子,南宮賽被囚於其中,四肢被鐵鏈鎖住,形容憔悴,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
慕容歌在牢門前停下,終於將左一放下,但一隻手仍看似隨意地搭在他的肩上,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看吧,你要見的人。”她淡淡道。
左一腳步虛浮地站穩,目光急切地投向籠中。當看到南宮賽雖然狼狽,但顯然並未受到更多酷刑,性命無憂時,他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鬆弛下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南宮賽也看到了左一,以及他身邊那個紅衣似火、氣場強大的女子。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他無恙便好。”
左一低聲說了一句,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說給慕容歌聽。
“隻是!”他小心翼翼的抬頭,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含著濕氣。不知該如何開口!
“隻是什麼?”慕容歌笑問,耐著性子等著左一說出來。
“隻是水牢裡寒氣極重,能給他換一個乾一點的地方嗎?”
左一的聲音很小,但他說的每一個字清晰的傳入慕容歌的耳朵裡。
“左一,不要求她!我沒事的。”
原來南宮賽也聽到了,並且他的心已隱隱作痛。
慕容歌凝視左一,臉上綻放出一絲美麗的笑容。
“當然可以!”
左一剛要開口感謝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她又接著道“不過,既然是有求於我,便要拿出求人的誠意吧。”
對上慕容歌細謔的的眼神,單純的左一心裡沒有絲毫的底氣。
“你想要我怎樣?”他的聲音很輕,很小心,不像他問出來的話這般霸氣。
慕容歌忽然覺得逗弄左一是件很開心的事情,至少她感覺很開心。
一旁的西門雷很有眼力見的搬來了一張椅子。
慕容歌順勢坐了上去。她半倚在椅角,使本就絕色傾城的她更添一絲隨性之美。
“逗我笑!”
她隨口說道。
也許她隻是一時興起,可在聽在任何人的耳中都變了味。
她的性情因為修煉大道無情決已經變得陰晴不定。
要怎樣做才能夠逗得她眉開眼笑呢。
左一在心裡盤算著。
是像剛才在院子裡舞劍?
是跪下,還是學狗叫?
還是講笑話?
怎樣慕容歌才會笑呢?
這確定不是一種羞辱嗎?
左一是這樣想,南宮賽也是這樣想的,包括西門棠,他的嘴角也流露出一股殘忍的笑意。
“怎麼還沒想到將我逗笑的法子?你可要快一點,不然我失了興致可就……”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見左一雙眼一閉,直直的跪在她的腳邊。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他雙眼的睫毛緊閉著也在微微顫抖。
“左一!你不要跪!不要求她!你不知道這樣我會心疼的要死嗎?”南宮賽痛苦的喊著。
他寧可此刻就死掉,也不想左一,因為他而委曲求全。
“你想到的法子便是跪下來?”慕容歌問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的笑意。
顯然即使是左一跪下,他也沒有將她逗笑。
她不僅沒笑,反而非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