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徠!
金徠渾渾噩噩不知去路,所有的掙紮和不甘都沒有了意義,邁出的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與疲憊,甚至於連彎曲下膝蓋也會加重呼吸。看不到腳下也不再是件值得畏懼的事情,碾壓過毒蟲所發出的咯吱聲,竟然如此這般的有趣,倒有些讓他樂此不疲。
反正已經被擺布。
從走過那邊界線開始,金徠就知道已然再無退路可走。寨裡人選中了自己,父親也選擇了自己,是保護,是打破,結果不言而喻,在外人和生身父親之間,金徠自是毫不猶豫的相信後者。
“什麼奉養、狗屁福澤!艸!”金徠發狠踹開腳邊的一塊白骨,罵了幾句還不解氣,差點兒咬碎後槽牙。
金徠始終是將自己和寨子其他人劃分開來的。
畢竟坐落深山,也沒什麼接觸外界文明的機會,文化教育根本不存在。彆說金徠這一輩,就是他的曾祖父那一代,也沒人學過這些東西。金徠接觸的所有知識,都是他父親從他的叔伯那裡了解到的,至於那叔伯又是怎麼得來的這些東西,沒人知道。
所以在金徠的腦子裡,對文明和腐朽兩詞的概念,十分鮮明而深刻,以至延伸出無邊的優越感來。不過是一群愚昧無知的傻子,天真的相信著那種說是世代傳承其實根本不知真假的古訓。
現在這樣的生活,完全就是一種折磨。朝作暮歇,唯有的娛樂活動就是在乾活兒的時候唱幾句陳腔濫調,毫無新意可言。每天鄰裡間的問候就不會脫離“吃了誒?”“乾活兒耶?”這個範圍圈,偶爾可能打趣一兩句“昨兒你家男人打呼了唄,嚇天噥!”
真是好生可笑。
單是這樣也能湊合過了,偏生寨裡每三十年就要挑個可憐的,去奉那叫古什麼的羽化的先人的肉身,說是能保世代順遂。那被盯上的就要獨自進那從不許人靠近的,寨子正中間的房子裡,再不能出來,每天有人從門縫送飯,吃完了再把碗從門縫塞出來。
怎麼聽怎麼像外界的牢獄!
其實金徠一直很困惑一點。
若是單純侍奉,隨便指個人就是了,何必大費周章的搭進去那麼多人的性命。況且早先那些走不出這片毒瘴的,走出去不回來的,不計其數。寧願讓這位子空著,也要堅持這個過程,必定不會是陪吃陪住這麼簡單。
說是這寨子裡代代傳承下來的,估摸著知道真相的也沒幾個。
這種可笑的傳承,口口念著,人人記著,結果卻連真正的原因是什麼都不清楚,愚昧可笑也不過如此了。
隻是現在也不是允許金徠胡思亂想的時候,身邊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有一股惡臭散發出來,越走越濃烈,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卻不是那爆裂毒蟲的味道,好像有什麼東西發酵了,又比那個味道更令人窒息百倍。
金徠不堪,緊退幾步,腳跟踢到了什麼,發出一聲沉悶的“砰”。
忙回身蹲下去瞧,是一塊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