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千千!
這份感情以這樣決絕和不堪的方式結束,是我從前都不曾想到的,但又何嘗不是一種結果,從今以後,我再不用搖擺不定了,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接下來的好幾天,我都食欲不振,失眠多夢,也想灑脫點,但是沒辦法,性格決定要這樣收場。
永不永不說後悔,永不永不說再見,這是我在那時候的日記裡說的話。
可是這之後的很多年,包括現在,我都不願再想起那天的情景,雖然我們沒有在一起,根本就談不上分手,但我一直都知道,那心如刀絞的感受就是名副其實的失戀。不僅不能想,就連那時候的日記,也不忍卒讀,每當我想要從日記裡回看中學生活的時候,都會繞開那幾頁,這樣的恐懼一直延續到三十歲那年。
但這些細節都隻是我一個人的體驗,作繭自縛也好,自作多情也罷,都隻是我一個人的,另一位當事人,他從來都不知道,大概也不屑於知道吧,每當我想到這裡,就異常難過和悲涼。
哪怕是現在,故事寫到訣彆這一段,窗外是五月蔚藍的天,晚霞照著剛剛栽種的秧苗,我卻覺得殘陽如血、人生悲壯。
隻是跟那時心境有所不同的是,我不再近距離執著於自己的悲歡,而是站在更遠處審視,其實,從另一個方麵來說,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我喜歡的人,他在麵對我的感情時,很真誠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並沒有虛與委蛇。所以,我不應該怨恨他,更不應該說那些狠話,而那些一刀兩斷的話,大概就是他所說的“失望”吧,當然也可能不是,經此一役,我已經不再相信自己的感知力和判斷力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讓我再選擇一次的話,我依然會在那個時間點,以那樣的方式向他傾訴衷腸,隻是不同的是,我一定不再揪著他為什麼不喜歡我之類的問題不放,我會坦然接受,笑著離開,並祝願他能跟心上人白頭偕老,如果他願意,我依然可以成為他的朋友,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決絕,我甚至應該做到推己及人,能真誠地祝願所有人的夢中人都是眼前人,都是枕邊人。
可惜的是,十九歲的我,永遠都不會有三十五歲時的智慧和豁達心態,這些事也就隻能這樣,按照原來的方式,消失在風塵茫茫的背後了。
湘湘曾經跟我說,年輕的時候,很多人都沒有學會體麵地告彆,無論是跟自己、跟對方還是跟過去,都缺少那種淡然的心境,所以她很想寫我的故事,因為我就是一個不懂告彆的典型,對於那場一廂情願的戀愛,訣彆隻在一瞬間,告彆卻用了十六年,不,可能還要更久,因為我並不能確定,等我寫完這個故事,當我再想起那段往事,能像說彆人的故事那樣心平氣和,波瀾不驚。
這漫長的告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儘頭。
聽說,沈家山大學畢業就結婚了,跟大學時候的同班同學,並不是當初他心心念念的、用來拒絕我的那個女孩子。當我聽到他的婚訊時,並沒有真誠為他祝福的心境,因為那時候的我還很年輕,心裡想的都是些很虛妄的問題既然可以不是她,為什麼就不能是我?若論相識和相處的時間,我要早得多,也久得多,為什麼我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湘湘說,可能是因為,既然最後不能跟第一次喜歡的姑娘在一起,那麼,和誰在一起,其實並沒有多大區彆,可是十九歲的沈家山是想不明白這一點的,他對初戀的姑娘還有期望,所以不願意跟不那麼喜歡的人在一起,可是當他年歲增長,發現自己堅持的不過是一場虛幻過後,也就終於放下了,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下一段感情了,怪隻怪你和他相遇的時間不對,當他心有堅持的時候,你對於他來說,就太遲了,可是當他全然放下的時候,你又太早了,你就隻能這樣了,注定不能跟十幾歲時喜歡的人在一起,注定要用漫長的時間來告彆和遺忘。
果然是從小就立誌要當作家的人,她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我的問題,我常常感歎於她的通透,又失落於自己的懵懂,真是一言難儘。
那位沈家山最初喜歡的姑娘後來怎麼樣了?這曾經是我非常關心的問題,因為我羨慕她,她擁有一個男孩最初最單純的愛戀和想念。但是,因為跟她沒有任何交集,我也就無從得知了,生命中很多人,都是後會無期。雖然有一次通電話,聽沈家山說起,她似乎過得並不幸福,但我認為,那隻是沈家山的一麵之詞,或者是主觀臆想,並不是事實。現在的我,隻想對她說,願她一生順遂、平安,願她擁有一個像沈家山那樣在乎她的愛人。
我的事除了佘湘湘,唯一知情的就隻有外婆了,因為她希望能早日看到我結婚生子,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忘記過去,雖然跟沈家山訣彆多年,但是卻一直沒能真正與往事告彆,我是個早熟的人,也是個敏感的人,我希望自己的婚姻是純粹的,是有百分百愛情的,沒有湊合,沒有將就,也沒有隨便。
外婆聽了以後隻是說,我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了,你自己做主吧。
我不止一次跟外婆保證,不管將來能不能遇到可以攜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意中人,我都會好好對待工作和生活,一定不讓自己走上那種偏僻的人生道路,凡事都往豁達處想,一定能擁有一個不錯的人生。
雖然談不上偉大或者成功,但起碼是我自己想過的。
這是最高層次的自由。
外婆並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因為在她的世界裡,一個人走完一生是不可思議的,雖然漫漫歲月裡,她也一直是一個人在生活,但是她說她有子女,有後人,跟我的“一個人”完全不一樣。
同外婆理念上的差異,還有不忍讓外婆難過的心思,讓我決定改變這一切,我想要與過去做個了斷,開始過新的生活。
現在,我正嘗試著與十九歲揮手道彆,以多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