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公安局局長田嘉明的辦公室裡,田嘉明坐在略顯陳舊的辦公桌前,手中緊握著剛剛收到的傳真,他的麵色極為難看。那雙眼睛裡滿是震驚與憂慮,在心底暗暗歎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楊伯君身為縣長秘書,平日裡看起來斯斯文文,怎麼會做出嫖娼這種荒唐事?要是這件事傳揚出去,鬨得沸沸揚揚,那縣長李朝陽的麵子該往哪裡擱?這無疑是在縣長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田嘉明翻看了這傳真,又一次將目光聚焦在這張傳真電文上,他逐字逐句地仔細查看,眼神中透著一絲難以置信。傳真上的文字清晰無誤,發件單位赫然寫著曹河縣公安局。他用手指輕輕敲打著紙張,發出“噠噠”的聲響,仿佛在敲打著自己混亂的思緒。
沉思片刻後,他不自覺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氣。心中暗自思忖:“東洪的水太深了,深不可測,很多事簡直超出常理,讓人難以理解。誰能料到,楊伯君作為縣長身邊的近人,竟然如此不遵守規矩,肆意妄為?這裡麵到底是真是假?”
田嘉明放下傳真,看著萬金勇道:“老萬啊,我問一問啊,你說,縣長的秘書是不是叫這個……?”
哦,叫楊伯君嘛,以前是縣裡政研室寫材料的,田書記啊,這個人,你應該知道啊,他是齊永林的女婿嘛。
田嘉明道:“結婚了?”
那應該沒有,沒聽說結婚,對,沒有結婚。
副局長萬金勇坐在對麵,敏銳地察覺到田嘉明的異樣。他目光緊緊盯著田嘉明,試探著問道:“田局長,這是怎麼了?什麼事啊,讓你這麼糾結?楊伯君的事?”
見田嘉明沒有立即回應,他又追問道:“局長,到底什麼事啊?看你這表情有些不對勁。”那眼神中,既有好奇,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窺探意味。
田嘉明挑眉看了看萬金勇,心中瞬間警鈴大作。他在心裡暗暗評估著眼前這個人:“這個事情絕對不能告訴萬金勇,此人實在太滑頭,毫無組織原則,和誰都是朋友,根本不敢得罪人,縣長本來有意提拔他當政委,這次科級乾部調整又沒有田嘉明,看來這事還無定論。”
他的思緒不禁又回到了東洪縣複雜的政治環境中,在這個地方,要是沒和縣城裡的老人搭上關係,即便工作乾得再出色,晉升之路也是困難重重。而萬金勇正是靠著左右逢源、上下溝通的本事,坐到了常務副局長的位置,但這或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想到這兒,田嘉明慢慢將協查通報折疊起來,動作不緊不慢,卻透著一股謹慎。他小心翼翼地將通報放進抽屜並掛上了一把小鎖,語氣裝作輕鬆地說道:“哎呀,沒什麼事,就是業務上的事兒。”
萬金勇見狀,知道局長不想透露,便識趣地轉移話題:“局長,集資房建設第一批項目已經正式動工了,二批項目的集資也完成了。現在,這個建設的事啊,也在籌劃中,大家的思想工作基本做通了,現在進入準備實施階段。縣長,這二期項目也是給您留了一套。”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田嘉明的反應。
田嘉明聽後,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嚴肅,說道:“老萬啊,暫時不考慮我啊,先考慮離退休的和年輕同誌,這樣啊,正好這事我要給你交代啊。上次我去看,這個建築公司的管理水平太差、質量太低,根本無法把集資房建成樣板工程和放心工程,彆再用縣裡的建築公司了,去請市建築公司來。”他的話語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萬金勇聽聞,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問道:“局長,請市建築公司?我們和市建築公司沒什麼聯係啊?”他的語氣中帶著不解,同時也在暗暗揣測田嘉明的意圖。
田嘉明回應道:“沒聯係聯係就是了,這樣吧聯係自然是我去做。市建築公司是全市建築行業的標杆,如果他們有時間就請他們來;要是沒時間,我就在平安縣找一家建築公司。”
當“平安縣”三個字從田嘉明口中說出時,萬金勇立刻心領神會。他心裡明白,局長和縣長都來自平安縣,這明顯就是局長想用平安縣的建築公司。於是,萬金勇趕忙補充道:“局長,我覺得市建築公司現在業務肯定很繁忙,咱們沒必要給人家添麻煩。從實際情況考慮,平安縣的建築公司確實在東原享譽盛名啊。要是不行,退而求其次也可以考慮平安縣的建築公司,平安縣建築公司在整個東原也是赫赫有名的。”
田嘉明一時也沒拿定主意。自從他來到東洪縣後,王滿江、閆家文和周海英都曾打過招呼,希望能拓展自家建築公司的業務。隻是如今他對東洪縣的情況還不熟悉,貿然涉足建築業務,其中的風險難以預估。但既然萬金勇主動提及二批次項目,田嘉明也覺得是時候給周海英一些回報了。他沉思片刻後說道:“這樣吧,你讓縣建築公司把建築方案和報價清單拿過來,我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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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金勇雖然為人圓滑,習慣左右逢源,在工作中既不得罪人,也不積極進取,在建築業務上沒有直接的利益牽扯。但聽到局長要看報價和方案,他沒有猶豫,連忙說道:“局長,我一會兒就讓辦公室和基建科給你送過來。”隨後,萬金勇又閒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待萬金勇離開後,辦公室裡又恢複了安靜。田嘉明打開抽屜,又一次拿出了協查通報,看了兩遍之後,開始認真思考楊伯君這件事的利弊。
回想以前當政法委副書記和公安局副局長時,田嘉明性格十分火爆,遇到事情總是風風火火,說乾就乾。但如今當了一把手,他的脾氣變得沉穩許多,這並非是因為他變得猶豫不決,而是因為他需要權衡各方麵的利弊,仔細考慮清楚其中複雜的關係。他心中滿是疑惑:“曹河縣公安局發一個協查函是什麼意思?嫖娼不應該通知單位領人嗎?怎麼現在來協查?”田嘉明絞儘腦汁,一時也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但看著蓋有曹河縣公安局公章的文件,他又知道這件事必定是真的,不然曹河公安局也不會沒事找事專程發協查函。而且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天了,現在再來協查,與其說是協查,倒不如說是個通報。
田嘉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裡背著手來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仿佛是他內心焦慮的節奏。思前想後,他終於有了主意:“壓著不辦不行,畢竟對方有正式公函;辦了也不行,自己就成了彆人用來對付縣長的工具。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向縣長彙報。”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老黃縣長又一次來到胡延坤家,他的手中提著一箱水果和一些禮品,腳步略顯沉重地走進院子。胡延坤看到老黃縣長這副模樣,心裡煩躁不已。他覺得老黃做得有些過分,都到這時候了,還在和現任領導置氣。
胡延坤無奈地勸說道:“老黃,認清形勢吧。現在的縣長和以前不一樣,你又不是沒掙到錢,那20多萬就交了吧。”他的語氣中既有勸解,又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老黃縣長自然不答應,他情緒激動地說道:“20萬!延坤,20萬什麼概念?咱們一輩子也攢不下20萬。我家兄弟也為縣裡教育做過貢獻,當初提出乾食堂的時候,你也參會了,根本沒人敢乾啊。租金的事,隻能是隨口一提,又沒簽合同。現在法院和檢察院那邊,我都請人打過招呼。延坤啊,你是縣政協主席,政協要參政議政,我覺得從政協這邊也應該關注一下這事,派幾個政協委員到縣一中專門調研食堂管理工作。而且馬立新還是政協副主席,你也得給他做做工作。”
老黃縣長的話讓胡延坤陷入了猶豫。他心裡清楚,這件事不隻是老黃縣長個人的問題,還涉及到整個老乾部群體。東洪縣的老乾部,基本如外界傳聞,在縣裡有著一定的影響力。但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確實會傷了老乾部們的心,也會影響到政協在老乾部心中的形象。
老黃縣長繼續說道:“延坤,這縣長就是想拿我立威。我也是東洪的老人了,要是把我拿下,以後東洪的事就都是外人說了算。以前的泰峰在任時,咱們這些熟人都被照顧得很好,各方關係也都照顧到位。現在來了兩個平安縣流氓一樣的乾部,簡直是‘哪吒鬨海’。咱先不說縣一中食堂的事我們理虧,單說他搞教師重新考試,這是什麼道理?”
胡延坤提醒道:“教師考試這事,是焦楊在負責!焦楊可是焦進崗的閨女,焦家人和曹家人一直在支持李朝陽縣長。現在東洪縣不少老人,已經投靠李朝陽了。”
老黃縣長說:“不用你點名我也知道,就是劉超英和劉進京嘛。他們兩個已經徹底向縣長臣服了,一個等著當人大主任,一個等著當縣委書記。平安縣的乾部就是厲害,先把咱們這些老人分化,然後‘革’我們的命。我看還是要給超英打個招呼,讓他彆做東洪縣的不孝子孫,分清楚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胡延坤心裡暗笑,這老黃太把退休乾部當回事了,也太把自己這個縣政協主席當回事了,還是客氣的說:“老黃縣長,這樣吧,我可以出麵去找找超英。但關於教師考核這事,我建議你彆操心了,這事涉及的不是你一個人,而是整個東洪縣的教師隊伍,這是大勢所趨,你擋不住。”
老黃縣想到自己媳婦喋喋不休的臉,膽汁嚇得都要倒流了,就不依不饒:“胡主席,這可不行!當時縣委常委會討論過,會議紀要記得清清楚楚,怎麼現在就不算數了?無論如何,總得給大家一些時間和包容。這地方要是沒有一點保護,乾部沒有一點照顧,那怎麼行?主席,我再多說幾句,教師可以清查清退,那乾部可不可以清查清退?今天清查教師,明天是不是就輪到乾部了?”
胡延坤心裡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如果這事是沒人說句話,誰都無法置身事外。雖然自家親戚裡沒有當老師的,但自家有不少人當上了乾部,他的兒子胡玉生就是乾部。不得不說,老黃縣長這番話很有殺傷力,直擊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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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延坤無奈地說:“好吧,老黃縣長,關於教師重新考核這事,我和其他同誌商量商量,儘快拿出意見和縣長溝通,儘量采取新人新辦法、老人老辦法。”
說完這件事,已經到了晚飯時間。胡延坤家媳婦開始上菜,一道青椒豬頭肉就擺在桌上。
老黃縣長聞著味,看著桌子上的豬耳朵,咽了咽口水,也是覺得自己來得突然,人家沒準備,便說道:“胡主席,你難得在家吃次飯,我就不影響你了。”揮了揮手手,十分痛快地站起身,朝外麵走去。
胡主席自然要送一送。走到門口時,就看到胡玉生的汽車正好停在院子門口。胡玉生看到老黃縣長,恭敬地喊了一聲:“黃伯伯,這個點了,吃個飯再走吧。”他的話語中帶著禮貌和客氣。
老黃縣長知道人家是客氣,便說:“算了,玉生啊,我還約了兩個老家夥,飯就不吃了。”說完,轉身和胡延坤握了握手,眼神中滿是期待地說道:“延坤啊!請你一定要為我們說句話呀。”
說著,老黃縣長轉身騎上自己那輛破舊的老式自行車,車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慢悠悠地朝著胡同口騎去,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下逐漸拉長,顯得有些落寞。
胡玉生和胡延坤進了小院兒。胡玉生主動問道:“爸,這老黃退而不休,整天不是參加這個飯局,就是參加那個活動。縣一中的錢,他明明就該交。”
胡延坤背著手,在院子裡緩緩踱步,說道:“該交不是想交啊,道理很簡單,交錢就是割肉,老黃現在不想交錢,也想著爭一口氣。說到底,我們和老黃也算是唇亡齒寒。現在的縣長咄咄逼人,如果大家再不團結,下一步必然會被各個擊破。”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和無奈。
說話間,父子兩人來到餐廳,桌上擺著一葷一素兩個小菜,正如老黃縣長所料,家裡根本沒預備多餘的飯,胡延坤一家平時吃的也是家常便飯。
胡玉生的母親看到胡玉生,嗔怪道:“你小子怎麼回家來吃飯?可沒預備你的飯呀!”
胡延坤道:“你這老婆子,兒子不來你說不來,兒子來了你又囉嗦。”
這媳婦道:“誰讓他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再去拌個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