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利民聽著呂振山的話,心裡也開始猶豫起來。他仔細想了想,這些票據拿到財務科,都是財務科的人直接付款,到時候把賬做平,但是如果拿到了原始票據,這和財務上的賬就對不上了。
田利民手裡夾著煙,遲遲的沒有抽,感慨道:“自己在經濟上,大的問題沒有,無非就是跟著胡玉生吃點喝點拿點小恩小惠,這些在時下的社會環境下,也算是普遍現象,算不上什麼嚴重的犯罪。隻是,這事出了,這下一步能不能繼續當總經理,就不好說了。”總之,自己沒有參與到核心的非法業務中去。所以,從一開始,田利民本不願意和胡玉生一起,成為這場風波的陪葬品。但是呢,也正如呂振山所講,他倒也不想一股腦地就投靠政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說出去,而是想著坐收漁利、居中觀察,看看哪邊的勝算大,再做決定。
他沉思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這樣吧,我呀,現在隻是個臨時負責人,咱們石油公司那實行的還是黨委領導下的經理負責製嘛,重大事情還是要找經理決定。不過呢,現在胡總住院了。這樣,咱們兩個,一會兒下午的時間,咱們一起去縣醫院把情況給胡總彙報了。胡總是什麼背景?人家有正縣級的爹在那裡扛著呢,有什麼事,那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大不了自罰三杯嘛,所以老呂你也不要太過緊張,天塌不下來。”
呂振山看田利民如此淡定,心中也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已經和呂連群溝通了,呂連群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說是現在是市裡麵領導出麵乾預,那都是市裡和縣裡領導在台前幕後鬥法,自己這個石油公司的工會主席話語權實在沒那麼大了。他長歎一口氣,感慨著說道:“唉,自求多福,自求多福吧。”說罷便轉身回到了辦公室。
時間又這樣悄無聲息的過了一天。呂振山和田利民倆人還是找了胡延坤,胡延坤心裡憋著一股子氣,作為正縣級的領導,自家兒子被公安局的開槍打了腿,已經成了全縣的新聞,這讓胡家成為了東紅線的一個笑話,所以胡元坤一再給田利民和呂振山打氣現在這政法委的領導已經要求田嘉明到組示威政法委說明情況,如果田嘉明推辭不往,那就可以給田家銘基地處分,到時候田嘉明公安局局長轉正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實現了。
有個胡延坤的表態,呂振山和田利民都輕鬆不少,是啊,現在這個局麵已經不是企業自己也能夠釋清楚的吧,現在這個局麵,已經複雜到連市裡領導都在自較勁,但是這樣的局麵,也正是呂振山之前夢寐的局麵,上麵越亂越有利,是啊,縣裡麵都亂成了一鍋粥,誰還會管接收的事,熬到1992年,成為了省石油公司的下屬企業,縣裡根本就管不了。
呂振山早上來到了石油公司,將自行車放到了車門下麵,看到旁邊的一輛老式吉普車,就知道這是縣裡幫扶工作組的車。呂振山想了想,這車,根本就沒有挪動地方,昨晚下班,這車就停在了這裡,難道楊伯君晚上沒走?
呂振山田利民兩人昨晚上從胡延坤的辦公室出來,胡延坤送到門口一再囑咐,往後這段時間要穩住,就要拿田嘉明開槍這事做文章,就完全可以打贏這場牌。現在的關鍵,就是不要讓刑警大隊和幫扶組找到石油公司的證據。都是在東洪縣裡,都清楚,縣刑警大隊是不可能到東北調查的。隻要在拖上一個月,利用縣裡亂開槍的負罪感,撐到12月31日就是勝利。
胡延坤的話,讓呂振山非常忐忑,連夜又帶著媳婦和兒子三個人,來到了石油餐館,把各單位簽字的票據找了一遍,犄角旮旯的地方,全部都找了。熬了半宿,地板都要翻開了,依然是一無所獲。
呂振山想著李顯平依然出手,給自己做了心理按摩,到了辦公室泡了茶,哼唱著小調,姐兒巧打扮哪,去把那戲來觀,模樣兒長得呀,賽如那天仙啊。打扮起來多麼體麵呐,依得兒呀得兒喲喲喲喲得兒啷叮。就撕掉了11月30的日曆,用手捏了捏日曆的厚度,暗道,在熬一個月,翻身農奴把歌唱啊!
當呂振山剛剛在辦公桌前坐下,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茶,就清晰地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楊伯君先是敲了敲門,隨後便直接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他麵色嚴肅地注視著呂振山,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楊伯君緩緩開口說道:“呂主席啊!我們這個工作組已經掌握了一些關鍵線索,請你跟我們回縣監察局,把相關情況詳細說明一下。”
呂振山大早上就聽到要去監察局,心裡暗罵,這本票據果然被楊伯君給拿走了,知道這票據和財務票據一對,馬上就能發現財務做假賬的事情,呂振山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趕忙結結巴巴地問道:“楊組長,你這開玩笑的吧,大早上的,你這也太突然了!”
楊伯君耐心解釋道:“呂主席是這樣的,我們通過仔細核查財務票據,可是對不上啊,石油公司以食堂夥食費的名義支付了餐費,但是實際上這筆錢,都到了你們的石油餐館,我們發現縣石油公司存在大量的白條消費情況。這些金額累積起來可不是小數目啊,已經涉嫌到了職務犯罪的嚴重地步,我們隻看了今年的票,初步估算加起來恐怕有三四萬之多。真的都是吃了嗎?恐怕不是吧。”說完之後,楊伯君就又提醒道:“呂主席,您這餐館一年可是掙不少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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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振山自然不會輕易承認,他趕忙辯解道:“楊組長,這些錢都是嚴格按照程序報銷的,隻是靈活處理了一下,各家單位,都是這麼乾的啊。也有不少外單位的,大家都是在我那裡吃飯、簽字、打條子,如果你們不相信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去問財務科科長嘛?”
楊伯君顯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課,他直接回應道:“呂主席,你這是還打算把誰牽扯進來,這些事,就不能放在桌麵上講嘛。關鍵是你們財務科長現在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剛剛我們已經和公安局的刑偵大隊做了初步的工作對接,廖大隊已經決定由公安機關發出通緝令,看看她還能躲藏到什麼時候。呂主席,現在財務科科長不在,也就隻能麻煩你跟我們回反貪局把情況說清楚了。”
呂振山自然是不願意跟他們走,他堅持說道:“這些報銷確確實實是符合財經紀律的,這一點千真萬確,你們一定要去問財務科長才行。”
楊伯君依舊不以為然,他繼續說道:“你們財務科科長至今下落不明,現在也沒有任何請假手續。我們打算找田書記核實溝通,他沒有辦理請假手續就擅自離崗,這已經對工作造成了重大影響。縣政府督導組已經明確要求公司黨委抓緊時間啟動相關程序,要對這個財務科科長實施開除處理。至於你這邊,既然財務科長找不到,我們就隻能自己翻找發票,自己來找你們尋求解釋了。就說這頓飯吧,我隨便拿出一張看看。”說著,楊伯君就從文件中抽出一張票據,“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接著說道:“這頓飯吃了175塊錢,上麵僅僅寫著‘酒菜’兩個字,這個是您的簽名,對不對?”
呂振山拿起票據仔細一看,上麵確實是自己所簽的名字和時間。呂振山底氣十足地說道:“楊秘書啊,是我簽的字,但是這些可都是正常操作啊。”
楊伯君緊接著說道:“你承認就好,呂主席,我倒要問問你,你這個票據上僅僅寫了‘酒菜’兩個字,到底吃的是什麼菜?有多少人一起吃的?憑什麼在酒店用個公款吃?這頓飯是不是真實發生的?這到底是搞的什麼接待活動,你口口聲聲說是符合程序的,可這上麵什麼信息都不清楚,怎麼能算是符合程序呢?而且這還是在你自家開的館子裡消費的,那誰能說得清楚這到底是不是石油公司的同誌消費的呢?”
楊伯君說的這些話,雖然聽起來並不那麼專業,但即便是從一個普通群眾的角度,也能輕易發現這些明顯的問題。是啊,一張100多塊錢的消費單子,要已經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了,這到底是吃了什麼山珍海味,能花掉100多塊錢呢?
呂振山絞儘腦汁就是解釋不出來,他隻能無奈地說道:“楊組長,你可不能這樣問啊,這是1990年的單子啊,90年的時候和誰吃的哪頓飯,我怎麼可能還記得那麼清楚啊,說不定當時還是接待咱們縣委領導呢。再者說了,您知道,這茅台酒都幾十一瓶,咱們領導些酒量又大,喝不了幾瓶,就過百了嘛,這在縣裡,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楊伯君並不著急,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彆說是招待縣委領導了,就算是招待市委領導、省委領導,那你也應該把接待了誰、有誰作陪、到底花了多少錢這些最基本的信息寫清楚吧。可現在這張票據上什麼都沒有,就這樣把賬給報了。說句實在話,呂主席,我不是紀委的乾部,也不是反貪局的乾部,我肯定說不出什麼專業的法律術語,但我們把你交到反貪局去,這些事情就隻能你自己去解釋清楚了。”
呂振山看著楊伯君嚴肅的表情,知道他這次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說玩笑話,而是真的動起了真格。他連忙站起身來,陪著笑臉說道:“哎呀,楊組長,這完全沒必要、沒必要嘛,對不對?大家都是為革命工作的同誌。伯君啊,我和縣委辦主任呂連群那可是本家,就跟一家人一樣,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麵子上,難道連他的麵子也不看嗎?”
楊伯君態度淡然,他不卑不亢地說道:“領導,這些話就算您不說我也明白,就算您不提我也清楚,但是您總不能讓我們這些辦事的人太為難呀,您怎麼著也得把你們財務科科長找過來,讓她給我們把這些事情解釋清楚吧。”
田利民的辦公室和呂振山的辦公室緊緊挨著,隻是田利民搬到一樓之後,原本正想找呂振山商量找胡玉生的事,但是他在辦公室門口聽了幾句之後,這才驚訝地發現,這楊伯君已經開始動真格地調查了。
田利民見狀,馬上敲了敲門,快步上前打起了圓場,他滿臉堆笑地說道:“楊秘書,楊主任啊,實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樣吧,我保證把這個財務科長找回來,明天我們就正式通知她來上班,今天我們就立刻動員人手去找她。”
楊伯君試探性地問道:“田書記,這上麵可還是有您的簽字啊,你確定能找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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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利民拍著胸脯說道:“能找到,肯定能找到,一個大活人,怎麼會找不到嘛?”
楊伯君聽了之後,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他說道:“既然你說能找到,那我們就給呂主席一次解釋的機會。呂主席,我們不是有意要為難你,我們是一定要查明事情的真相,不然的話,您這就是讓我們太為難了呀。”
楊伯君出了門之後,田利民馬上把門關上,說道:“老呂啊,你咋回事,這票據咋真讓他們給偷走了。”
呂振山哭喪著臉,說道,田書記呀,田書記,這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咱們好心好意的,讓他們在石油餐館兒簽單,他們反倒好,把簽的單子給摸走了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田利民說道哎,哎呀,事已至此,不要抱怨了,現在的關鍵是把財務科的科長找回來,讓他配合聯合幫扶組,把事情說清楚,不然的話把這份票據搞大了,我是能說清楚,但是你啊,老呂啊,你們家每年從公司都要拿走個七八萬塊錢,人家說的對呀,咋吃的飯能吃七八萬,那就是全公司一年也乾不了那麼多錢嘛。
呂振山道:如果財務科長被找回來,問縣石油公司我看又將陷入被動,我看乾脆這樣,咱們呢還是去找主席,去找胡延坤他呀,他腦子比我們活,他知道該怎麼辦。咋說,財務科長也是他的兒媳婦吧嘛。
田利民說道,屁的兒媳婦,不知道是誰家的媳婦,不過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咱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