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胡主席!您不能這樣啊!當初可是玉生拍著胸脯保證的!”
門外嘈雜的叫嚷聲、質問聲混雜在一起,像一股洶湧的濁浪衝擊著門板。胡延坤臉色瞬間煞白,他知道是誰來了——那些砸鍋賣鐵、東拚西湊,把錢送到他兒子胡玉生手上,指望買個“鐵飯碗”的石油工人家屬!
“胡主席!您行行好!我們兩口子攢了半輩子啊!”
“我爹的棺材本都拿出來了!您不能讓我們血本無歸啊!”
“胡玉生收錢的時候可痛快!現在裝死躲醫院?您是他爹,您得管啊!”
聲音越來越激烈,拍門聲也越來越重。胡延坤坐在椅子上,感覺渾身冰涼,手腳發麻。手中抓著的報紙揉成了團,暗罵道:“這娘們,收錢的時候,大腿都拍腫了保證誰也不說,媽的,才收了錢,就他娘的把自己賣了!”胡延坤氣的渾身哆嗦,你們是棺材本,誰又不是棺材本?
他不敢出聲,更不敢開門。強子媽那筆錢,是他家咬牙墊付的!就那麼一個特例,就成了現在這些人圍攻他的理由!他拿什麼退?胡玉生那邊油還沒賣掉,就算賣掉,那錢能見光嗎?敢拿出來退嗎?
“胡主席!我們知道您在!您躲著也沒用!”一個尖利的女聲帶著哭腔,“看門的人都說了,看見您回來了!您今天不給個準話,我們就不走了!”
胡延坤捂著胸口,感覺一陣陣窒息,心裡一陣絞痛。胡延坤是有心臟不好的毛病,隨身都帶著速效救心丸,胡延坤將藥拿在手裡,猶猶豫豫,這藥要不要吃,堂堂縣政協主席,東洪曾經呼風喚雨的人物,此刻竟被一群走投無路的工人堵在辦公室裡,像過街老鼠一樣不敢見人!巨大的屈辱感和現實的困境,幾乎將他壓垮。胡延坤想著自己的兒子,心裡想著,自己就算是死了,和老黃一樣,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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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利民和呂振山兩個人,坐在麵包車上,兩人都手裡夾著煙。透過擋風玻璃看著胡延坤辦公室門口站著七七八八的工人,看著眼前這位曾經是他們最大靠山、東洪“八賢”核心的胡主席,竟被一群討債的底層工人堵在辦公室裡,狼狽如斯,連門都不敢開……他們心中那份“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的僥幸,那份“原來你胡延坤也有今天”的扭曲快意,竟然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倆人遠遠的看了一會,這胡延坤到底是沒有開門,便輕踩油門,慢慢的將麵包車開出了門外,生怕讓現場的工人注意到,這車是縣石油公司的。
直到汽車開出縣政府大院,呂振山看著親自開車的田利民,歎了口氣道:“咋個看著胡主席,比我們麻煩還大?咋要錢的都要到他的門上來了。”
田利民不知所措的搖了搖頭,說道:“這,這事鬨大了,可是牽扯的人多啊,縣裡誰這麼流氓,咋想著讓這些人來退錢啊,這不扯淡嘛,讓咱們群眾鬥群眾,這工作還咋乾,你告訴我還咋乾。”
呂振山用手拍了拍麵包車的玻璃,說道:“這個牽扯到的乾部,可是多了去了。人事、財政、組織部門,這個太流氓了。”
田利民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夾著煙,心裡萬千思緒,胡延坤的麻煩,比他想象得還要大,還要直接,還要…丟人現眼。他這座山,似乎比他們預想的崩塌得更快、更徹底。
中午的時間,與人大的幾個領導談了話,回到了縣委食堂吃午飯,在門口的時候,就遇到了楊伯君和廖文波,倆人在食堂門口低聲交流著,我看著倆人,估計又有了新的進展。
我看著人大的幾位領導說道:“各位領導啊,你們啊,先去吃,我說幾句工作。”
楊伯君和廖文波兩人略顯激動的道:“縣長,我們有重要情況彙報。”
我看了看食堂,裡麵人不少,就想著一會再吃,就道:“走吧,一會兒吃飯。”看著人大幾位領導走進食堂,我的臉上的沉穩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凝重。
我轉向楊伯君和廖文波,目光銳利:“伯君,文波,什麼情況?邊走邊說。”我抬步朝自己位於縣委樓的辦公室走去,步履沉穩卻帶著緊迫感。
楊伯君緊跟在側,語速快而清晰:“縣長,工作組那邊今天上午被圍了!不是工人鬨事,是家屬!來了二十多號人,男女老少都有,情緒非常激動。”
廖文波補充道,聲音帶著寒意:“都是交了錢給胡玉生‘買’崗位的家屬!他們說,公告貼出來,工作組進駐,他們才知道胡玉生承諾的‘鐵飯碗’是假的,是違規甚至違法的!現在工作組要求清退超編人員,他們慌了,去找胡玉生退錢,胡玉生躺在醫院裝死,一分不退!他們就湧到工作組來了,要求政府做主,把錢要回來!”
三人走進我的辦公室,韓俊迅速關上門。辦公室裡的火爐燒的滾燙,鐵皮水壺冒著水蒸氣,驅散了門外的寒意,卻驅不散我們三人臉上的凝重。
曉陽已經預示到會是這個局麵,隻是這個局麵,來的更快更猛烈,我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具體怎麼說?”
楊伯君拿出一份記錄本:“他們反應的情況高度一致:時間集中在過去兩年,也就是省裡啟動縣級石油公司劃轉之後,涉及到的金額從幾千到一萬多不等,都說是通過中間人或者直接找到胡玉生,交了所謂的‘安置費’、‘打點費’,承諾安排正式工或者‘轉正’。個彆關係好的找的胡玉生,都開了收據,多數都是口頭承諾或者白條。但有幾個家屬提到了具體的中間人,其中就有呂振山的親戚!”
廖文波眼神淩厲:“縣長,證據已經很清晰了!胡玉生利用職務之便,夥同呂振山等人,長期、大規模地買賣國企工作崗位,非法收受巨額財物!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違紀,是赤裸裸的受賄罪、行賄罪、濫用職權罪!性質極其惡劣,數額特彆巨大!我建議,”他聲音斬釘截鐵,“立刻對胡玉生采取強製措施!突擊審訊,固定證據!同時控製呂振山等關鍵涉案人員!遲則生變,萬一他們串供或者毀滅證據……”
楊伯君也點頭附和:“文波同誌說得對。抓了胡玉生,一是可以震懾其他涉案人員,迫使他們交代問題;二是可以給憤怒的工人和家屬一個初步交代,穩住他們的情緒,避免群體事件升級;三是,”他看向我,加重了語氣,“這是解決石油公司劃轉和超編人員清退問題的關鍵一步!不把胡玉生這個毒瘤挖掉,不清算這筆非法交易,劃轉就名不正言不順,清退工作也會阻力重重,隨時可能引爆更大的火藥桶!工人不會甘心被清退,交了錢的更會覺得自己血本無歸,矛盾隻會越積越深!”
辦公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火爐上的水壺發出輕微的嘶嘶聲。楊伯君和廖文波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等待著我的決斷。抓人,似乎是眼下最直接、最有力、也最能快刀斬亂麻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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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緩緩掃過麵前兩位得力乾將,他們的急切和決心我都看在眼裡。我端起桌上的保溫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水,水溫正好,熨帖著有些發緊的喉嚨。
“伯君,文波,”我放下水杯,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你們的工作,推進得很快,很紮實。工人家屬的反應,印證了我們之前的判斷,也把胡玉生的問題徹底暴露在了陽光下。這很好。”
我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深邃:“但是,抓人……尤其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抓人,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需要……更全麵地考慮。”
楊伯君和廖文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我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畫著無形的軌跡,似乎在梳理著紛繁的思緒:“你們想想,現在是什麼時候?距離新年還有不到一個月,縣‘兩會’召開在即。這是全縣政治生活中的頭等大事。”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你們不要忘了,這些人交了錢,是真的在石油公司拿了工資,在縣裡入了編,成了正式的工人,這裡麵牽扯的絕對不是胡玉生和石油公司一家啊。”
楊伯君道:“是啊,勞動人事局,財政局、計劃委員會都有涉及。”
我繼續道:“穩定,壓倒一切。尤其是‘兩會’期間,絕對不能出任何亂子!胡玉生是什麼人?是胡延坤的兒子!胡延坤剛剛在人大座談會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了表態。我們抓了他兒子,而且是立刻、馬上抓,胡延坤會怎麼想?那些剛剛被壓下去、表麵順從的老同誌們會怎麼想?他們會覺得我們是過河拆橋,是卸磨殺驢!甚至會覺得,上午胡延坤的表態,是被我們脅迫的結果!這會在‘兩會’前夕,在代表委員中,引發多大的震動和猜疑?”
我的聲音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楊伯君和廖文波的心上。他們隻看到了案件本身和石油公司的亂局,而縣長看到的,是整個東洪縣政治生態的平衡和大局的穩定。
“一旦抓人,”我繼續道,“胡玉生狗急跳牆,會咬出多少人?田利民、呂振山,甚至可能牽扯到我們目前還無法預估的更深層次的關係網。這些人會坐以待斃嗎?不會!他們會瘋狂地串聯、反撲、製造輿論、甚至不惜鋌而走險!‘兩會’期間,代表委員雲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無限放大。如果在這個時候爆出大規模貪腐窩案、抓了一串乾部,上級會怎麼看我們東洪?我們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剛剛有點起色的發展勢頭和穩定局麵,會不會瞬間崩塌啊?”
我看著兩人逐漸凝重的表情:“石油公司的劃轉和清退,固然重要。但再急,能急過全縣的穩定大局?能急過‘兩會’的順利召開?劃轉方案可以穩步推進,清退工作可以分步實施,工人和家屬的訴求,工作組可以繼續安撫、登記、承諾一定依法依規處理,給他們吃定心丸。隻要我們不鬆口,證據在我們手裡,胡玉生和呂振山,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我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語氣卻更加低沉:“現在動手,看似快,實則可能引發難以控製的連鎖反應,打亂我們全盤計劃,甚至可能讓我們前功儘棄。而‘兩會’之後……”他微微停頓,意味深長,“塵埃落定,局麵穩固,縣裡就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和話語權。那時再動,就是雷霆之勢,水到渠成。該抓的抓,該辦的辦,阻力會小得多,風險也會可控得多。”
我身體向後靠回椅背,恢複了平和的語調:“你們擔心不抓人會影響劃轉和清退?我理解。但穩住工人和家屬,工作組有辦法。關鍵是要讓他們看到希望,看到政府解決問題的決心和步驟。至於胡玉生他們,讓他們再‘逍遙’幾天又何妨?正好看看,還有哪些蛇蟲鼠蟻會自己跳出來。證據,你們繼續不動聲色地固定好,把網織得更密、更牢。”
楊伯君和廖文波徹底明白了我的深意。這不是退縮,而是以靜製動,以穩求勝。
“縣長,我們明白了!”楊伯君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工作組會全力安撫工人情緒,做好登記和解釋工作,強調政府依法處理的決心,但暫時不激化矛盾。對胡玉生和呂振山的監控和證據固定,我們會暗中加強,確保萬無一失。”
廖文波也點頭:“我回去給田書記彙報,公安局這邊加些力度,確保不出任何亂子。胡玉生那邊,也會安排可靠人手‘關注’他的動向。”
“嗯,”我滿意地點點頭:“辛苦你們了。記住,非常時期,要沉住氣,更要講究策略。田利民是黨委書記,這個時候,要爭取他,這樣吧,下午,我和他親自談話,工人超編的工作,由他們公司黨委挺在前麵。”
這個時候,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韓俊略顯焦急的直接推門進來,來不及和兩人打招呼,直接道:“縣長,不好意思,我有個緊急情況,石油公司的人把延坤主席的辦公室圍了,我們去辦公室敲門,沒有什麼動靜,辦公室門反鎖,人在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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