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暖,點點頭:“嗯,知道了。香秀,你也穿厚點。”
馬香秀點頭回應,沒再多言,快步上了車。
我們的車子重新啟動,駛向東洪方向。車內暖氣很足,但我腦海中卻反複回響著胡曉雲最後那番話和馬香秀那句輕柔的囑咐。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路燈在寒風中搖曳。
到了東洪縣城,順路送了劉超英和韓俊,我對前排開車的謝白山說道:“白山啊,今天在車上見到胡總和馬經理的事,回去千萬彆跟曉陽說。記住了嗎?”
謝白山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眼神裡閃過一絲了然,立刻點頭應道:“縣長放心!我明白!保證一個字都不提!”
下車之後,還想著胡玉生和曹河看門老頭的事,心裡想著,今天這個田嘉明是一天也沒有彙報什麼進度。
臨近下班時間,市委大院裡的氣氛比往日輕鬆了不少。以往,市委書記鐘毅是個出了名的工作狂,經常加班到深夜,隨時處理文件,連帶著整個市委辦係統都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從領導到中層乾部,再到各辦公室的值班人員,都必須隨時待命,以防鐘書記突然有事詢問或批示。如今,鐘毅即將調任省裡的消息早已傳開,他本人也進入了工作交接期,許多事務都處於維持狀態,不再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雷厲風行。各部門的乾部們,終於能按時下班,享受片刻的家庭生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如釋重負的鬆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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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紀委書記林華西坐在辦公桌後,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感覺。他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聽著對麵第一紀檢室主任侯剛的彙報。窗外天色漸暗,辦公室內隻開了一盞台燈,光線顯得有些昏暗。
“林書記,政法委那邊轉過來一份材料。”侯剛的聲音帶著一絲謹慎和困惑,他將一份文件夾輕輕放在林華西麵前,“是關於東洪縣公安局的。有群眾舉報,反映東洪縣公安局黨委書記田嘉明同誌,在辦理石油公司盜竊案過程中,存在縱容下屬濫用私刑、刑訊逼供的行為。具體指向一個叫呂振山的犯罪嫌疑人。”
林華西拿起文件夾,沒有立刻打開,眉頭皺得更緊了:“政法委轉來的?舉報田嘉明縱容濫用私刑?他們政法委自己不管嗎?這種事,按程序不是該他們內部監督或者協調公安督察部門處理嗎?轉給我們紀委乾什麼?”
侯剛苦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林書記,我也覺得奇怪。剛才我私下和政法委辦公室的孫海龍主任聊了幾句,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好像是李顯平書記那邊……有點指揮不動。市公安局那邊,李尚武局長是張市長的人,跟李顯平書記……嗯,關係比較微妙。市檢察院那邊,也不太買賬。李書記嘴上說‘政法委還管不了縣公安局了?這是胡鬨!’,但實際操作起來……阻力不小。所以,他們就把球踢過來了,說這事涉及黨員領導乾部嚴重違紀,請我們紀委介入調查。”
林華西聽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太清楚這裡麵的彎彎繞了!李顯平身為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按理說協調市公安局、市檢察院調查一個縣公安的問題,不應該有太大阻力。
但關鍵在於,市公安局局長李尚武是張慶合市長的鐵杆心腹,兩人從鄉鎮時期就搭班子,關係深厚。李顯平這個政法委書記,在張慶合和李尚武麵前,分量確實差了點。再加上田嘉明是李朝陽在東洪公安係統的得力乾將,正在全力推進石油公司劃轉的深挖工作,李顯平這個時候想動田嘉明,阻力可想而知!他這招“轉交紀委”,分明是借刀殺人,想把燙手山芋甩給紀委,既給田嘉明和李朝陽上眼藥,又把自己摘乾淨!
林華西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將文件夾重重拍在桌上,暗道:“常委會上,鐘書記剛強調了東洪石油公司劃轉是當前重中之重,要求各部門要包容、要支持、要給東洪縣委縣政府啃硬骨頭創造空間!李顯平倒好,反手就給我們送來這麼個東西!這不是把球踢給我們紀委,讓我們去拆李朝陽的台嗎?這不是給市委添亂嗎!”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翻開文件夾,快速瀏覽起來。材料並不厚,主要是一份署名“部分群眾”的舉報記錄,內容直指田嘉明在審訊呂振山過程中,默許甚至指使下屬對呂振山進行毆打,導致其肋骨骨折。後麵附了一份政法委“初步核查”的情況說明,大意是:政法委接到舉報後,派員前往東洪縣看守所,向呂振山本人核實情況。呂振山本人堅決否認被打,聲稱傷情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核查人員也詢問了當時在場的管教和同監舍人員,均表示未發現異常或聽到打鬥聲。核查結論是:舉報內容缺乏直接證據支持,呂振山本人否認被打。
林華西看著這份“核查結論”,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他媽什麼亂七八糟的?縣政協主席胡延坤實名舉報?按說胡延坤這個級彆的老同誌,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輕易實名舉報一個現任的公安局黨委書記!但當事人呂振山又堅決否認被打?看守所管教和同監舍人員也都沒看見?這……這舉報信是怎麼來的?胡延坤出於什麼目的?”
侯剛看著林華西陰沉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道:“林書記,我們初步分析了一下,覺得這個事……很蹊蹺。打人的事,可能是事實,但手法很隱蔽,沒留下直接證據。呂振山不敢承認,可能是受到了威脅或者有其他顧慮。至於胡延坤舉報的目的……恐怕不單純。我們了解了,東洪縣委已經給市委組織部彙報,胡延坤兒子胡玉生深陷石油公司盜竊案,他本人也麵臨調查壓力,已經申請主動辭職。這個時候跳出來舉報田嘉明,很可能是想轉移視線,攪渾水,甚至……是想借紀委的手,給田嘉明和李朝陽施壓,為他兒子爭取機會。”
林華西靠在椅背上,手指用力揉著太陽穴。侯剛的分析很有道理。東洪現在就是個火藥桶!石油公司劃轉剛取得突破,深挖盜竊案和追查保護傘正在關鍵階段,李泰峰被停職調查的風波還沒平息,現在又冒出胡延坤實名舉報田嘉明!這背後,複雜啊!李顯平把材料轉給紀委,就是逼紀委表態。紀委如果真去查,不管結果如何,都會給正在前線衝鋒陷陣的田嘉明和李朝陽造成巨大乾擾,甚至可能打亂整個深挖工作的節奏!東洪兩會,這個田嘉明就不能被提名。如果不查,胡延坤和李顯平肯定會借題發揮,說紀委包庇,甚至可能把火燒到更高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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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李顯平這老狐狸!連個縣公安局都管不住。”林華西忍不住又暗罵了一句。他沉默良久,目光銳利地看向侯剛:“侯剛同誌啊,這事……不能按常規辦。現在去東洪大張旗鼓地查田嘉明,就是給李朝陽拆台,就是破壞市委穩定東洪的大局!但是,胡延坤實名舉報,政法委又正式轉來了材料,我們紀委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否則就是失職,給人留下口實。”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這樣吧,你親自去一趟東洪。但記住,不是去調查田嘉明!是以了解情況、核實舉報的名義,找胡延坤同誌談一次話!姿態放低點,態度要誠懇,就說是市委領導高度重視老同誌的反映,派你來當麵聽取他的意見和證據。重點搞清楚兩點:第一,他舉報的具體依據是什麼?除了這封舉報信,還有沒有其他證據?第二,他舉報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是想反映問題,還是……有其他訴求?”
林華西頓了頓,語氣加重:“談話過程中,要把握好分寸!既要讓胡延坤感受到組織的重視,又不能讓他覺得紀委要動真格查田嘉明了!要暗示他,現在東洪的大局是穩定和發展,任何乾擾大局的行為,都不會被允許!如果他真掌握什麼確鑿證據,可以向你反映,紀委一定會依法依規處理。但如果隻是捕風捉影,或者……彆有用心,那就要考慮後果了!明白嗎?”
“明白!林書記!我一定把握好分寸!”侯剛重重點頭,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清晨的寒氣尚未完全散去,縣委大院裡已有了忙碌的氣息。我徑直來到縣人大主任焦進崗的辦公室,推門而入。焦進崗正站在火爐旁烤著火,手裡拿著一份報紙,看到我進來,臉上立刻堆起熱情而熟稔的笑容,放下報紙,站起身迎了上來。
“朝陽縣長!這麼早啊?快請坐!外麵冷吧?”焦進崗的聲音洪亮,帶著長輩般的關切。他指了指靠牆擺放的、燒得正旺的鑄鐵爐子,“來來來,烤烤火!這鬼天氣,凍手凍腳的!”
“焦主任早!”我笑著回應,走到爐子旁,伸出雙手在跳躍的爐火上方烤著,感受著那驅散寒意的暖流。“是啊,這天是夠冷的。焦主任您身體恢複得真好,看著比我這年輕人都精神!”
“哈哈,托你的福,托組織的福啊!”焦進崗哈哈一笑,也走到爐子旁,和我一起烤火,“省城休養了段時間,感覺好多了。
爐火映照下,兩人並肩而坐,氣氛融洽。我一邊搓著手,一邊看似隨意地閒聊了幾句家常,關心了一下焦進崗的身體狀況和家裡情況。焦進崗也一一回應,語氣輕鬆。
聊了幾句後,我話鋒一轉,目光落在跳躍的火焰上,語氣帶著一絲不經意的試探:“焦主任啊,您看,胡主席那邊……已經向縣委提出了辭職報告。組織上經過慎重考慮,初步同意了他的請求,也已經向市委做了彙報。這政協主席的位置,您考慮的怎麼樣了…。‘兩會’在即,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熟悉情況的老同誌來掌舵,確保平穩過渡啊。
焦進崗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他拿起爐鉤,輕輕撥弄了一下爐膛裡的煤塊,讓火燒得更旺些,動作沉穩而從容。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幾秒,仿佛在認真思考。爐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朝陽縣長啊,”焦進崗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平和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你的心意,我明白。組織上的信任,我也很感激。但是……”
他放下爐鉤,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這把年紀了,身體雖然看著還行,但底子虧了。醫生三令五申,不能勞累,不能操心。政協主席這個擔子,責任重大,事務繁雜,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是扛不動了。再說,忙活了一輩子,好不容易從風口浪尖上退下來,圖個清淨。現在這樣挺好,下下棋,聊聊天。半輩子都在忙工作,虧欠家裡太多,現在就想多陪陪老伴兒。政協的工作,我還是那句話,讓更年輕、更有精力的同誌來乾吧。我申請退下來,就是不想再摻和這些事了。這政協主席啊,我是真乾不了,也不能乾啊。”
焦進崗的拒絕,直接而乾脆,理由充分,態度堅決,與我之前的判斷完全一致。他“上岸不下水”的決心,顯然不可動搖。
我心中了然,臉上露出理解和惋惜的神情:“焦主任,您的心情我理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您能好好休養,安享晚年,也是我們東洪的福氣。隻是……政協那邊,少了您這樣的老領導坐鎮,我們心裡還真有點沒底啊。”
“哎,朝陽縣長過謙了啊!”焦進崗擺擺手,笑容依舊,“東洪人才濟濟,有能力的同誌多的是!縣委縣政府在你這年輕班子的帶領下,一定能選好、用好政協主席這個位置的人選!我這個老頭子啊,就在後麵給你們搖旗呐喊,擂鼓助威就行了!”
正說著話,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焦進崗應了一聲:“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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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推開,縣公安局局長田嘉明快步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一絲風塵仆仆的疲憊,但眼神卻異常銳利明亮,閃爍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激動。他先是對焦進崗微微欠身:“焦主任!”然後目光急切地落在我身上,“縣長!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和焦主任談話了!我有緊急情況,必須立刻向您彙報!”
焦進崗見狀,立刻識趣地笑道:“哈哈,嘉明局長來了!看你這火急火燎的樣子,肯定有大事!你們談,你們談!我正好去隔壁辦公室拿份文件。”他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杯,作勢就要往外走。
“焦主任,不用不用!”田嘉明連忙說道,但語氣急促,“事情緊急,但……跟焦主任您彙報一下也好,畢竟涉及到縣裡大局!”
我點點頭,對焦進崗道:“焦主任,那您就聽聽吧。嘉明,什麼事這麼急?”
田嘉明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聲音帶著一種破獲大案的興奮和凝重:“縣長!焦主任!我們撬開了!曹河那個看倉庫的老頭,曹德福!他……他全撂了!”
我和焦進崗同時精神一振!焦進崗也停下了腳步,目光銳利地看向田嘉明。
“昨天晚上,我親自帶隊,突審了曹德福那老家夥!熬了一宿啊!”田嘉明語速飛快,眼神灼灼,“他承認了!那批被轉移走的70號汽油,接近七百多噸!價值70多萬!根本不是薛紅卷跑的!是胡延坤!是胡延坤親自下的指令!讓他配合轉移的!”
“什麼?!”我心頭猛地一跳!雖然早有預感胡延坤脫不了乾係,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膽大包天,親自指揮轉移贓物!
焦進崗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凝重無比,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田嘉明繼續說道:“曹德福交代,就在我們抓捕胡玉生之前幾天,胡延坤親自找到他,給了他一個地址和一份名單,讓他聯係名單上的人,連夜把那批油從曹河倉庫轉移走!地址是胡延坤指定的一個廢棄工廠倉庫!名單上的人,都是胡延坤信得過的司機和裝卸工!轉移過程非常倉促,連續乾了幾個通宵!曹德福說,胡延坤當時很急,臉色很難看!”
田嘉明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而且,曹德福還交代了一個關鍵細節!胡延坤在轉移油的同時,還特意叮囑他,公安假如來調查,讓他想辦法把風聲放出去,暗示這批油可能是被薛紅那個女人卷跑了!目的就是想把我們的調查方向引偏!讓我們去追捕薛紅,給他轉移贓物和銷毀證據爭取時間!這老狐狸!真是處心積慮啊!”
辦公室內一片死寂!隻有爐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我和焦進崗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驚和凝重!
胡延坤!縣政協主席!東洪官場的老資格!竟然親自策劃、指揮轉移盜竊的石油!還栽贓嫁禍給薛紅!這簡直是膽大包天!喪心病狂!
“證據呢?曹德福的供詞,有沒有其他佐證?”我沉聲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案子太大了!牽扯到胡延坤,必然引發東洪官場的地震!
“有!”田嘉明重重點頭,語氣篤定,“我們根據曹德福提供的名單,已經秘密控製了其中兩名參與轉移的司機!他們剛開始還嘴硬,但看到曹德福都撂了,心理防線也崩潰了!初步審訊,他們的口供和曹德福基本一致!都指認是胡延坤親自下的指令!現在,廖文波正帶人突審他們,深挖贓物的最終去向和參與人員名單!”
田嘉明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縣長!焦主任!現在人證、物證初步形成!胡延坤……跑不了了!我建議,立刻對胡延坤采取強製措施!防止他狗急跳牆,銷毀證據或者潛逃!”
焦進崗站在一旁,臉色變幻不定,震驚、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兔死狐悲的寒意?他沉默片刻,最終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和決斷:“朝陽縣長,嘉明局長……這事……太大了!胡延坤……他糊塗啊!真是糊塗透頂!自毀長城!自絕於黨和人民!但是,朝陽,兩會在即,他已經寫了辭職申請,慎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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