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茂安看著周海英略顯僵硬的表情,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他並不急於戳破,反而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種“理解”的意味:
“周會長,您彆往心裡去。我們呢,就是按正常程序,向您了解點情況。這也是市委聯合調查組交辦的一項任務。我們隻是奉命辦事,照章行事。”他頓了頓,仿佛很體貼地說,“您資產規模這麼大,涉及的項目又多,一時半會兒讓您把所有的資金流水、原始憑證都回憶清楚,也確實難為您了。十點,還是剛才說的十點,您回去慢慢想啊,讓我們丁局長幫你您回憶回憶。”
孫茂安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老式上海表:
“眼看著確實也到中午了。周會長,明天上午十點,不見不散?”
周海英動作沉穩地整理了一下西裝下擺,然後才伸出手:“孫支隊,辛苦你們了。理解,理解!都是為了工作嘛。行,那我明天上午準時過來。”他頓了頓,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帶著一絲刻意的客套,“孫支隊,還有這兩位小同誌,工作辛苦。改天有時間,我做東,請你們到迎賓樓坐坐,吃個便飯。”
孫茂安也站起身,與周海英禮節性地握了握手,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笑容:“周會長客氣了。迎賓樓?那可是咱們東原數一數二的高檔飯店啊,服務領導、接待外賓的地方。可不是我們這種小警察想進就能進的呀!”他話裡帶著一絲自嘲,眼神卻觀察著周海英的反應。
周海英笑容不變,語氣輕鬆:“孫支隊說笑了!迎賓樓開門做生意,服務八方客,哪有什麼門檻?隻要是守法公民,都歡迎嘛!再說了,你們公安乾警保一方平安,勞苦功高,更應該去坐坐!”
“哈哈,周會長抬舉了。那……我們就不送了。”孫茂安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周海英點點頭,轉身大步走出了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變得陰沉無比。
辦公室裡,年輕刑警小王忍不住低聲嘟囔:“支隊長,這迎賓樓……難道也是周海英的產業?那不是光明區常書記家的嘛。”
孫茂安沒說話,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隻見周海英那輛嶄新的黑色皇冠轎車,正穩穩地停在公安局大樓正門口——那個通常是局長、副局長專享的車位上。司機早已下車,恭敬地拉開了後座車門。
孫茂安從兜裡摸出自己那盒廉價的“紅梅”煙,抽出一支點上。他又瞥了一眼周海英剛才留在桌上的那盒精致的進口香煙,毫不客氣地拿起來,抽出一支,就著“紅梅”的火點上,深吸了一口,辛辣的劣質煙草味混合著進口煙的醇厚,滋味複雜。他吐出一口濃煙,聲音低沉:“你們以為呢?東原市麵上那些有頭有臉、能賺大錢的買賣,背後都是誰在撐著?”他目光掃過兩個年輕的部下,“這些人都很有背景,以後啊,你們和他們說話交往,都要注意。我在多囑咐你們一遍,都還年輕,以後把持住,和這些人打交道,管好自己的手。”
兩個年輕刑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一絲了然,默默地點了點頭。
周海英剛走到車邊,正準備上車,身後傳來丁剛的聲音:
“周會長!留步!留步啊!”
周海英轉過身,看到丁剛快步走來,臉上堆著熱情的笑容。兩人心照不宣地握了握手。
“丁局。”
兩人看似例行公事一般握了握手,“周會長啊,怎麼樣?都還順利吧?”丁剛壓低聲音問道,眼神帶著探詢。
周海英臉上重新掛上笑容,但眼底卻沒什麼笑意:“還好。孫支隊這個人……智商很高啊。”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就是情商嘛……有待提高。”
丁剛會意,立刻接口:“嗨,他就是個死腦筋!認死理!不懂變通!走走走,上車說!”他拉開皇冠車的後座車門。
兩人坐進車裡,商晨光對司機吩咐道:“去迎賓樓。”
車子平穩啟動。丁剛側身問道:“海英啊,瑞林書記那邊……都聯係好了吧?”
周海英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摘下金絲眼鏡,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一絲的疲憊:“嗯,安排好了。這個姓孫的,明天讓我十點來,我偏不來,1月1號來公安局,不吉利,我後天來。你幫我處理好啊。”
丁剛點頭道,沒問題。
周海英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腦海裡回響著孫茂安那些尖銳的問題,他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才緩緩開口:“丁哥,這個孫茂安……上次你們局黨委會上,不是討論過調整他的位置嗎?怎麼還讓他待在刑警支隊?”
丁剛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唉,彆提了!這老小子業務能力確實強,破了不少大案要案。周朝政在的時候就特彆賞識他。老周調走東海後,李尚武也很看重他,一直想把他提上來當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如果真讓他進了班子……”丁剛搖搖頭,語氣帶著一絲忌憚,“那可就跟我平起平坐了!到時候更不好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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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沒那麼容易。這個人,政治上太不成熟!棱角太分明!不懂得審時度勢啊。我看啊,還得再壓一壓。”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鐘毅翻年之後估計就要動。鐘毅一走,於偉正過來,時代就不一樣了。鐘毅現在……雖然不敢明著打壓我,但也不肯照顧我。於偉正那邊……我相信我還是有些把握的。”
丁剛聞言,連連點頭:“對對對!海英你看得透徹!於書記那邊,大家啊都有機會!”他將煙頭彈出窗外,“趙東那小子也讓人佩服啊,在省廳這麼快就解決了正處!”
兩人說話間,皇冠車已駛入迎賓樓氣派的內院。車子剛停穩,眼尖的丁剛立刻指著不遠處一輛同樣皇冠轎車說道:“大周!快看!瑞林書記的車!咱們來得巧,正好碰上唐書記了!”
周海英順著丁剛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市委副書記唐瑞林正從他那輛皇冠車上下來。周海英立刻對司機低喝:“停車!離遠點停!”
司機不明所以。丁剛說道,“你停領導跟前,讓領導給我們開車門啊。”
司機馬上意會,一腳刹車,就將車停在離唐瑞林約三十米遠的地方。周海英和丁剛迅速推開車門,快步迎了上去。
“唐書記!”周海英臉上瞬間換上恭敬而熱情的笑容,遠遠地就伸出雙手。
唐瑞林轉過身,看到是周海英和丁剛,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領導威嚴的溫和笑容:“哦?海英,丁局長啊,時間剛好啊。”
“是啊唐書記!。”周海英緊走幾步,雙手握住唐瑞林伸出的手,微微欠身,姿態放得很低。
唐瑞林目光在周海英臉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能看透他平靜外表下的波瀾,但並未多問,隻是點點頭,聲音沉穩:“嗯。走吧,上去說。”他轉身,在秘書的陪同下,率先向迎賓樓側門走去。周海英和丁剛連忙緊隨其後,保持著半步的距離,神態恭敬。
落座之後,常雲超和丁洪濤已經到了,丁洪濤正拿著手試著唐瑞林茶杯的水溫,就聽到了腳步聲,幾步就來到了門口,唐瑞林看著丁洪濤,微微點頭。丁洪濤笑著說道:“書記,剛給您泡好了茶啊。”
唐瑞林自從上次在黨校講課分析蘇聯不可能解體,被鐘毅批評之後,就憋著一股氣,覺得自己看的遠有水平,沒想到前幾天蘇聯正式解體了,這讓唐瑞林自覺得麵子上掛不住,就比以往低調了許多。
眾人落座之後,唐瑞林拿起白色的溫熱毛巾,擦了擦手放在了桌子上,服務員用鑷子很快將眾人擦手後的濕毛巾都帶走了。丁洪濤說道,啊,好了,不需要你們服務了。
服務員從外麵帶上門之後,眾人便按照東原程序喝起了酒。都是東原有頭有臉的乾部,喝的自然是比較溫和,大中午的自然還是說事情為主。
丁洪濤主動問道,海英啊,公安局那邊到底怎麼說的。
周海英倒是不想在唐如林麵前談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過丟人,而且咋說唐瑞林還是市委副書記,有些事還不讓讓他知道,說道:哎,有咱們丁局長在,沒什麼,關鍵是我覺得冤枉啊,我本身就是一個合法的買賣人,再說龍騰公司的事,騰龍都已經背了。
丁剛不滿的道:“都是有人借機生事,我看目標都是指向咱們鴻基書記。”
唐瑞林慢慢說道,沒那麼容易的,老領導啊,在省委是有話語權的,不然的話,偉正也不會到東原來。
周海英說道:“偉正來的好啊,現在的東原都是平安乾部,東原真的無人可用嗎?我看到時候,咱們瑞林書記與偉正部長一個抓全麵,一個抓具體,到時候東原的天就晴了。洪濤啊,丁剛,你們兩個都想去縣裡麵鍛煉,這一杯,我看你們要換大杯!”
唐瑞林看兩人都換了大杯,常雲超和周海英也要賠上一杯,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端起了酒杯!說道:“都是為了組織,都是為了群眾,來吧,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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