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不解的扭頭看我一眼:“那不是他最熟的地方嗎?”
“就是因為他太熟了,那麼多認識他的人,突然看到他這副傻樣,丁一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如果他恢複記憶了,這事會成為他一輩子的笑柄,閒話能淹死人。”
包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層,張了張嘴,沒說出話,過了會兒才嘟囔:“那不去帝豪,去潭州總行吧?潭州那麼大,咱找個離帝豪遠點的地方住下不就行了?潭州他總歸是熟悉的吧?說不定在街上逛逛,看到點啥,也能想起來點啥。”
我沉默了一會兒。
包子這話,倒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潭州整個城市的氛圍丁一應該都是熟悉的,避開帝豪那個是非中心,在彆處轉轉,或許真的能有點效果?
“嗯。”
我最終點了點頭,看著窗外:“就去潭州吧,找個偏僻點的地方先住下,彆去打擾方正了。”
“得嘞!”
包子似乎鬆了口氣,總算有個明確的目標了。
他伸手扭開了收音機,又開始聽起帶電流聲的音樂。
丁一好像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停止了舔糖的動作,歪著頭,茫然地聽著收音機裡的音樂聲。
我們進了潭州地界,這個時候的潭州,已經開始悶熱,空氣黏糊糊的糊在皮膚上。
高樓大廈和嘈雜的車流聲撲麵而來,和瓦寨的寧靜完全是兩個世界。
我們沒往市中心鑽,包子開著車,七拐八繞,最後在城鄉結合部一條亂糟糟的巷子口停了下來。
找了個一看就有些年頭的舊院子,租了二樓一間大通鋪,素淨,也夠我們仨住。
“總算能喘口氣了。”
包子把行李扔在地上,自己癱在床上,床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丁一顯得很興奮。
他扒著窗戶,看著樓下巷子裡騎自行車的人,叫賣的小販,追打著過路的小孩,眼睛瞪得溜圓,嘴裡發出哦哦的無意義音節。
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新奇的玩具。
這種新奇,很快就成了我和包子的噩夢。
我倆必須輪班倒,二十四小時不錯眼地盯著他。
一不留神,他就能給你整出點幺蛾子。
樓下阿姨在門口支了個爐子熬綠豆湯,丁一趁我不注意,溜下去,伸手就去抓那滾燙的鍋沿,嚇得阿姨一聲尖叫,一勺子湯差點潑他手上。
帶他去附近小公園透氣,他看著人家老頭下象棋,突然伸手就把車抓起來塞進嘴裡啃,以為是什麼好吃的黑糖塊。
老頭氣的胡子直抖,包子好說歹說賠了十塊錢才了事。
最絕的是有一次,我帶他去公廁。
就解個皮帶的功夫,他好奇地去擰旁邊隔間門上的插銷,差點把裡麵正在蹲坑的大哥門給拽開,引來一頓怒罵。
包子徹底毛了。
晚上,他把我拉到走廊,指著屋裡正津津有味舔著窗戶玻璃的丁一,壓低聲音咆哮:“果子!真不行了!咱倆是來找奔頭的,不是來當全職保姆的!再這麼下去,咱倆非得讓他拖死不可!”
他抓了抓頭發,眼睛發紅:“要不……送孤兒院去吧?”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哪個孤兒院收二十多歲,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
“那……那就精神病院!”
包子口不擇言:“那裡專業,好歹有人看著,不至於跑出來惹禍。”
我心裡一陣發堵。
眼前閃過丁一以前精明狠辣的樣子,再看看現在這個舔玻璃的傻子。
送進那種地方?他可能就真廢了,一輩子鎖在那種地方,直到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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