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這個詞和蘇牧沾不上邊。
須彌山是龍潭虎穴。若是佛門不擇手段度化了蘇牧,甚至殺死了蘇牧,玲瓏書院的其他人都會追悔莫及。
因此,蘇牧做好了準備。
周周沒有隨同,蘇牧是在賭佛門的良善,在賭佛門的其他菩薩不都是一念菩薩那般不擇手段。
而蘇牧也留著手段應對佛門真不要臉時候的下作。
萬佛城城西,這裡並沒有因為佛光普照而顯得祥和安樂。
一間間茅草屋上覆蓋著薄薄的積雪,有些斜著的房屋偶爾掉落幾塊瓦片,發出沉悶的碎裂聲。
地上是泥濘不堪的,凹凸不平的地麵是被寒冬凍結的溝壑,高低起伏,好似居住在這裡的百姓的波折命運。
剛踏入這一片地區,餘生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好似枯木的腐朽,又好似深山中埋在陰暗處的肮臟氣味。
餘生不是第一次聞到。在萬佛城的城東也有一模一樣的氣味。
可是這般氣味並非一次兩次就能夠讓人接受。
周周注意到了餘生,開口說道:“我曾走過青霄各地,見識過不同的繁榮昌盛。寧靜安樂的緣由大致相同,而那不幸的遭遇卻各不相同。”
周周看向一處處略顯殘破的茅草屋,因為見過太多,所以已經能夠平靜應對。
“奇怪的是,每到一處行醫,空氣中的味道從未有過改變。”
“像是腐爛的氣味。”餘生說道。
周周朝前走著,搖了搖頭。“不,這是死人的氣味。”
說著,周周歎息了一聲,神情遺憾。
遺憾,這是極少出現在周周身上的情緒。曾經,她手中死去的那些病人會讓她感到遺憾。
久而久之,這種遺憾成為了一種平常的情緒。
世間任何一種事物成了尋常可見,那麼隻剩下平淡,甚至是無感。
餘生認真地想了想。“周師姐,你救了這麼多人,是為了什麼?”
救人是為了什麼?
周周一愣,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直以來,周周隻是救人。她的娘親是個大夫,她也是個大夫,所以治病救人仿佛就成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大夫救人就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餘生皺著眉頭,繼續說道:“書上有一個詞——醫者仁心。在燕雲城中,城裡有位大夫每個月都會免費救治窮苦的人。我和爺爺就經常受他的恩惠。”
“可後來,他死了。聽說是得罪了某個大人物,死在了家裡。然後那一家醫館也沒落了。”
“都說好人有好報,可好人並不定有好報。”
周周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世上的事變幻無常。命運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我行醫救人,隻是遵從本心而已。若是想要憑著救人的恩情去獲取什麼,終將會錯失最重要的東西。”
隨即,周周停下腳步,看向不遠處正在做飯的小女孩。
此時已經入冬,小女孩不過五六歲,身上的衣服單薄破舊,兩隻小腳丫光禿禿地踩在凍僵的地上。
手上,腳背上的凍瘡遍布,讓人看著生出無儘的心疼。若是再耽擱下去,小女孩的雙腳再也沒有下地行走的機會。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周周走上前,那一襲白衣飄動,如同仙子臨塵。
她不屬於這個地方,但會給這個地方帶來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