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心,廉價旅館的薄窗簾擋不住歌舞伎町霓虹的侵蝕,光怪陸離的色塊在牆壁上無聲流淌。
三井增見猛地從濕冷的夢魘中彈坐起來,額角被爆炸擦傷的皮肉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牽扯出深入骨髓的恐懼與刻骨的恨意。
“三井秀夫……”他嘶啞地擠出這個名字,牙齒在黑暗中咯咯作響。
海月號爆炸時衝天而起的烈焰、鋼鐵扭曲斷裂的恐怖尖嘯、爺爺那張猝然離世前震驚而灰敗的臉……所有畫麵在他腦中瘋狂旋轉,最終都凝固成三井秀夫那張看似恭謹、眼底卻深藏毒蛇般笑意的臉。
推拉門無聲滑開,田中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閃入,帶來一身夜氣。
他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少爺,月見草料亭伏擊失敗。三井秀夫……提前走了,應該是消息走漏……”
“消息走漏?”三井增見瞳孔驟然縮緊,驀地露出凶光,“是誰?影武者裡有他的內鬼?”
田中緩緩搖頭,臉色在霓虹映照下晦暗不明。“不像有內鬼。我們的人剛到位,他就撤了。如果有內鬼,那麼我們的人現在都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頓了頓,抬起眼凝視三井增見,“少爺,長老會就在明晚。他一旦坐上那個位置,名分大義在手,我們再無機會。必須在此之前,讓他消失。”
三井增見霍然起身,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直衝頭頂,卻壓不住心頭那團燃燒的毒火。“‘鬼切’、‘夜叉’,都準備好了?”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哈依!”田中重重頓首,眼中是孤注一擲的決絕,“六名死士,已潛入物產大廈外圍。隻等目標進入辦公室,地下專用車庫是必經之路,隻要潛伏進去後安裝足夠的炸藥,一定會讓這個逆賊死無喪生之地。”
三井增見走到狹小的窗前,猛地拉開窗簾。
遠處,三井物產大廈如同冰冷的鋼鐵巨獸,矗立在東京璀璨而虛偽的夜色裡,頂端象征權力的燈火刺激得他眼睛生疼。
“那就殺死他。”三井增見的聲音冷得像冰,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送他下地獄……用他肮臟的血祭奠爺爺在天之靈。”
塔那那利佛中心醫院頂層的特護病房,消毒水的氣味被濃鬱的百合花香衝淡了幾分。
李安然半靠在搖起的病床上,眼神已恢複了深淵般的沉靜。左肩胛下被厚實的紗布包裹的嚴嚴實實,上麵隱隱有血跡透出……
他麵前的案板上,一台厚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幽亮著。一條信號線從床上延伸到窗戶口,消失在厚重的帷幔後。
為了便於他在這裡繼續偽裝,通訊公司特地在樓頂安裝了衛星接收器。
屏幕上顯示著安娜傳送來的郵件,上麵寫著:“影武者‘鬼切’、‘夜叉’小隊已就位,目標鎖定三井秀夫辦公室及地下車庫b區通道。三井增見藏身點確認,暗夜天使已經完全掌控其行蹤。”
李安然打開位置圖,上麵顯示三井增見藏身的旅館坐標,距離三井物產大廈不過一公裡多。
“保持靜默,但是要確保雙方都不能死。”李安然拿起衛星電話,“讓他們相互撕咬。咬得越狠,血流得越多,我們想要的骨頭,才越容易掉出來。”
“明白。”安娜的回應簡潔明了,“三井秀夫很快就會發現三井增見沒有死,屆時我就會提出我們的條件。”
李安然笑了,笑得很是暢快。“按照計劃執行吧,如果事出緊急,不用征詢我的意見,你全權決定便好。”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胡明慧端著一盅溫熱的湯走進來。
她穿著一身寬鬆的絲絨長裙,腹部已明顯隆起,行動間帶著一種母性的溫婉,看向李安然的眼睛深處,卻帶著絲絲不滿。
“又在操心那些吃人的買賣?”她將湯盅放在床頭櫃,瞥了一眼屏幕上閃爍的東京地圖和密密麻麻的光點標記,語氣聽不出喜怒。
李安然抬手關掉屏幕,幽藍的光線從他臉上褪去,顯出一種近乎脆弱的疲憊。他握住胡明慧的手,在掌心輕揉著,“不是買賣,是骨頭。三井集團的骨頭縫裂開了一道口子,我得趁這個機會拿到想要的東西。”
胡明慧反手覆住他的手,掌心溫熱。“骨頭縫裡淌出來的,怕是血多於髓。安然,你的敵人已經夠多了,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嗎?李安然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
三井集團麾下企業有幾樣技術是讓李安然垂涎三尺的,除了半導體晶元封裝材料可剝銅技術,還有衛星太陽能電池砷化镓技術,以及鋰電池開發技術。
這些目前似乎並不起眼的科技前沿,卻是李安然的心心念念,特彆是砷化镓,那可是北鬥衛星導航係統必須要解決的技術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