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見證!狼會和狼一起捕獵,狗會和狗做兄弟。但老虎和狼卻不會做兄弟,更不可能變成親家!如果說我們是狼,那這支出現的‘大部落甲騎’,這位‘阿骨打兄弟’.他們雖然看上去是頭老虎,但其實應該是隻狼,或者沒長大的虎!”
“啊!你是說,他們並不是來自什麼大部落,背後沒有萬戶的背景?那他們哪裡來的這麼多鐵器?…”
“.布勒,我隻是說一種感覺!感覺你明白嗎?!我在草原上這麼多年,又接觸了這麼多天,感覺應該不會錯。這支‘甲騎’確實很能打,非常凶悍,但確實不像是出自大部落!倒像是…倒像是那些山野中冒出的南下野人,隻是披上了比南邊大部落還要精銳的盔甲?哈!我在瞎說什麼!野人哪裡來的鹽鐵…”
酋長敖哈拉說了幾句,忍不住自己給自己逗笑了。但在他看來,這支“甲騎”恐怕確實和南邊的朵顏三衛沒啥關係。他一直在旁敲側擊,有意提過幾個認識的朵顏頭人。對方似乎不僅不認識什麼三衛的人物,大部分的人手騎術不夠嫻熟,也對鹽鐵交易過於豪爽大氣了。
實際上,這位“女真那顏”要是有三衛的關係,能拿出這樣的“財貨”,那直接就能在南邊的大部落把馬匹都換來,何必還和他們交易?甚至還去吞了森林部…
“蒼天啊!他們如果不是南邊萬戶的,難道是漢地的明軍?可漢地的明軍絕不會這麼客氣,絕不可能和我們親近相待,約為兄弟通婚,更不可能拿出鹽鐵來的…他們必然還是女真!難道是漢地附屬的女真大部落?”
貴酋布勒皺著眉頭,掰著手指思量許久。他有些遲疑的抬起頭,看了眼始終如狡詐狐狸般冷靜的兄長,低聲道。
“兄長!這支女真甲騎的出現,實在是蹊蹺,並且和漢地離不開關係…我們要…要和南邊的圖門萬戶報信嗎?”
“蠢!報什麼信?這如何能報信?…有這條路子在,對我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你最疼愛的女兒珍珠,不是也嫁給了這個‘女真那顏’?我仔細看了,珍珠臉上還帶著笑,這阿骨打雖然看著凶,倒是沒有那些大部落貴酋的暴虐習慣…珍珠嫁給他,倒是比嫁給部落裡的勇士要好!各方麵都好!”
“啊!珍珠她啊…”
布勒站在寨牆的牆頭,東方的朝陽已經升到了天中。秋日的暖陽照在他身上,曬紅了他紅通通發黑的臉龐,也讓他又是熱切、又是有些出汗。他思量了足足兩刻鐘後,才看著兄長敖哈拉狡狐般的臉龐,神情複雜的歎了口氣。
“先祖啊!願汗霍爾木斯塔天神,庇佑我的女兒珍珠…願她早日誕下個男孩,再回來與我們相見!”
“嗯…願天神之王霍爾木斯塔,保護著我們的部落,帶來更多的勝利與明天!…”
務實的祈禱在牆頭上響起,僅僅持續了數息。隨後,兩位酋長帶著滿腹的心事,轉身下了寨牆。沒有什麼,比準備過冬更重要的了!而眼下距離十月中下的初雪,可就隻有一個月出頭了…
“主神庇佑!祖祭司,我們得抓緊行軍!所有人都上馬,至少要一天行出一百多裡…早點趕回烏熊的衛所寨子,然後歇息兩天,再往更東邊的馬哈部趕!…”
“是啊!主神庇佑,得抓緊時間了!看來,今年的冬天,隻能在馬哈部過了!部落裡的存糧,恐怕有些緊張啊。哪怕我們帶了三艘船、幾百石的米…”
“祖祭司,隻要能趕回馬哈部,米是夠吃的!就是這些馬,喂馬的草料冬天難找,不知道一個冬天,會凍餓死幾匹…恐怕這個冬天,所有人都得割草忙起來,沒法落個清閒的!”
“哈哈!蒙古人喊我什麼清閒的‘達爾罕’貴人,可我也是習慣廝殺與乾活的!王國的武士,山靼的射手,可不會坐著白吃飯,也都是能乾活的好手…”
祖瓦羅笑著回了幾句。風霜日曬像是細碎的鑿子,把他“平平無奇”的俊朗麵龐,也鑿成了黝黑深邃的模樣。他騎在馬背上,和馬一起溜步,雖然不夠嫻熟,但趕路也是夠了。而他看著人馬合一、騎術驚人的阿力,沉吟片刻後,才問道。
“阿力,這一次‘買’回的馬,比我們預想中要多得多!恐怕兩年內,都不需要再向蒙古人買馬了。而你之前提過的,你們三年一次去大明遼東邦國,開原城邦的朝貢,就在明年?…”
“是!就在明年!我們明年夏天出發,一路彙聚其他相熟的衛所,然後秋天抵達遼東鎮!抵達遼東後,向代表大皇帝的鎮守太監覲見行禮後,大概能貿易互市兩三個月。直到冬至前後交換完表文,就可以離開了!嗯,在開原集市上,確實也能買到糧食。朝廷禁止鹽鐵出關,對糧食衣服倒是不大管…開原可真是一座最繁華、最鼎盛的大城了!數千裡遼闊的白山黑水,就沒有比它還繁榮的城,仿佛天神在人間的居所啊!…”
哈兒蠻酋長阿力用力點頭,想到朝貢的開原互市,臉上忍不住揚起向往的笑容。而祖瓦羅看了阿力由衷的笑容片刻,心中揚起深深的好奇。那個聽聞許久、卻從未真正見過的大明,對他來說,就像一片遙遠的、未曾見過的“神山穀地”。於是,在薩哈連烏拉的黑龍江水畔,他握住了脖頸間的黃金護符,祈禱了片刻,也笑著道。
“主神庇佑!那就這麼定了!明年夏天,去南邊大明朝貢!走一走你說的‘大人物’門路,買些貨物,再看看能不能弄些工匠回來!…”
“讚美主神!祖祭司,隻要有我的門路,再有你的黃金,還有阿骨打兄弟頂替的身份…這條南邊大明的門路,隻要能打通,那才是真正的富饒萬分,一個頂其他十個!”
“哈哈!希望如此吧!…”
噠噠的馬蹄聲漸漸遠去,行軍的隊伍隱入山林。殘陽留下金色的霞光,落在西邊的江水裡,也照在東邊的遠山上。月亮從東邊升起,環繞著淡淡的銀暈,與太陽遙遙相對。日月同輝天際,金銀浮光掠影。而從黑河到遼東軍鎮,日月的大明就在南方,並不遙遠的兩千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