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責所在,張辰不可能因為有西賊探子就止步不前,兩日後,風勢並未減小,反而是卷起了沙塵,但張辰一行決意繼續北上,在三十名大順城宋軍士兵的護衛下毅然出發。
欲至馬鋪寨,則必先穿越此地山脈形成的階梯式斷崖,這道天然屏障時而平緩時而陡峭,且林草密布,加上風沙肆虐,教人分不清前路,曲折之處更是極適合暗伏。
隊伍中的向導緊張地撐著長杖在山道上開路,憑借記憶與經驗一點點帶著張辰一行翻山越嶺,他是本地經驗極為豐富的柴夫,闔家都在大順城生活十餘年,這座山梁不知翻越了多少回。
但他依舊神情高度緊張,注視著山道周遭的任何細微變化,近日西賊探子深入宋境的消息,連駐紮在此的宋軍都風聲鶴唳,他又豈敢不小心翼翼?
所有人都明白此行極為凶險,隊伍中的幾匹戰馬也格外安靜,士兵們默默跟隨向導跋涉,沒有人說話,也沒有抱怨,唯有司兵主事楊寬臉色慘白,縮在隊伍最後,似乎脫力。
這次翻山越嶺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當他們終於登頂時,幾乎所有人都癱軟地坐在地上,休息了半個時辰,喝了水吃了乾糧,眾人這才啟程繼續出發。
山腳下便是後世俗稱的黃土高坡,黃土丘陵溝壑縱橫,到處是起伏的丘陵山脈和巨大的斷層,這裡已經沒有修建官道,隻有如蛛網一般天然形成的羊腸小道,向導繼續帶著眾人向馬鋪寨前行。
這回巡查的地點除了馬鋪寨之外,張辰一行還要往東去另外三處宋軍的軍事重地,分彆是荔原、柔遠、安疆寨,這三處都是近幾年才修建的防禦軍城,每城駐軍兩千人左右,在大宋的西北邊境地區,這樣的城寨很常見,大大小小約摸數十個。
在荒涼無人的丘陵和山巒中又大約走了一個半時辰,張辰發現周圍居然沒有一處村莊或者民房,荒涼得令人心驚膽戰。
他便問向導道:“我發現這一帶基本沒有人煙,一直都這樣嗎?”
向導叫做辛大,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皮膚黑亮,長得倒是健壯,是大順城軍庫虞侯王舜臣派遣給張辰的,對這一帶地形十分熟悉。
辛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他用很濃重的當地口音說:“官人呐,這俺叻不知道,朝廷從兩個月前開始就趕人搬去南邊,這馬鋪寨附近百餘裡內的樹木統統砍光,房子村子也燒得乾淨,這叫堅啊......堅什麼?”
“叫堅壁清野!”
“對的,上麵就是這樣說,俺看是要打仗了嘛!”
“還有多遠?”張辰大聲問道。
“莫遠!再走幾裡咯!”
這時,楊寬催馬上前對張辰低聲道:“參軍,到了馬鋪寨後,卑職可否請求暫且留在烏龍寨?我這身體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張辰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六名安撫司的軍士,見他們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還沒有從翻山越嶺煎熬中恢複,說他們年紀大罷,其實都是二三十歲,不過是平日在京兆府養尊處優,才承受不起長途跋涉。
不過張辰也能體諒楊寬的難處,上有老下有小,萬一小命丟在這裡,一家人就悲慘了。
他便點點頭道:“好吧!楊主事就留在馬鋪寨,這次巡查結束後就自己回去,我帶著小五和六位軍士後麵繼續往東走,就不回來和你彙合了。”
“多謝參軍體諒!”
張辰又指著三十名大順城士兵道:“到時候我讓他們護衛你回去,他們也正好回大順城。”
楊寬大喜,再次感謝張辰的關照。
一行人又走了半個時辰,遠處的山梁上隱約出現了一座城寨,依山而建,居高臨下,地勢十分有利。
“那就是馬鋪寨了!”
辛大如釋重負,指著遠處的城寨笑道:“裡麵的熱鬨雖然不比大順城,但也像一座小縣城一樣。”
又穿過一條兩裡多長的山溝,一行人終於來到了馬鋪寨下。
名義上叫做“寨”,實際上與西夏所謂的“會”無甚區彆,皆是軍事堡壘,外圍是用石頭砌成圍牆,高約兩丈,房子也基本上是磚木結構,層層疊疊向上蔓延,一共有三層防禦線,即使敵軍攻下了外圍一層,向上還有第二層和第三層,背後是懸崖峭壁,防禦十分嚴密。
一名士兵飛奔上前,將巡查公文綁在箭上,射進了軍寨內,不多時,軍寨大門吱吱嘎嘎開啟了,一名當值都頭上前躬身行禮,“歡迎張參軍前來馬鋪寨巡查!”
“楊知寨可在?”
“知寨在內城,請隨我來。”
馬鋪寨是大寨,除了三千多駐軍外,還有四千平民,主要是隨軍家眷,但軍寨並不是臨時駐軍,而是長期防禦的軍城,裡麵的主官叫做知寨,和知縣同級,皆為從八品官,由粗通文墨的武官出任。
寨中街道很窄,都是石板路,盤旋而上,最多隻能兩人並行,緊靠山體一側修建了密集的房舍,大多是民居,他們無法騎馬,隻能牽馬緩緩而行。
走進第二層寨中,迎麵出現了一片開闊地,前麵有木製大門,上麵牌子上正兒八經寫著“瓦肆”兩個大字,令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