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公弼如鯁在喉,啞口無言。
身為韓琦的鐵杆擁躉,他今日原打算全力支持種鍔,二人理應同氣連枝,可種鍔的言辭卻如狂風驟雨,毫不留情。
呂公弼不禁心生疑惑,究竟是何緣故,使得種鍔如此不依不饒?
隻見種鍔又繼續問道:“我再問呂樞密,當時朝廷征調四萬廂軍去圍剿亂匪,那四萬軍中有多少都頭,他們都叫什麼名字?呂樞密知道嗎?”
呂公弼被一連串的質問逼得怒火中燒,臉色通紅,他大聲反駁道:“我呂公弼隻負責選拔主副將及指揮使,底下的都頭人選,跟我何乾?你倒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樣,那你又知道些什麼呢?”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軍隊,我在西軍時,每日和士兵一起吃飯,我知道他們的疾苦,知道他們為什麼打仗,我手底下十三個指揮使,每個指揮使的名字和籍貫我都知道,甚至知道他們的家庭情況。
進攻西賊時,我花大量時間了解敵城的地形、駐軍和將領情況,這就叫知己知彼,就憑這四個字,我種鍔平生從未有過敗仗。”
趙頊暗暗點頭心中暗自佩服,他笑眯眯地追問道:“如果朕讓種卿去剿滅錫義山亂匪,你需要多少軍隊?”
“回稟陛下,兵在精不在多,臣隻要兩萬禁軍足矣!”
趙頊聽得龍顏大悅,這才是他想要的將領,他當機立斷,忽然高聲道:“楚國公安在?”
昔日舒國公趙從式的三子趙世恩,今日已被尊稱為楚國公。這一切的轉變,皆因九月天子的一道敕封令,將趙從式提升為安定郡王。
趙世恩的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一躍成為楚國公,正式擁有趙從式嗣子的身份,繼承先秦王趙德芳一脈的香火。
今日趙世恩也稀裡糊塗奉旨前來,侍衛在一旁昏昏欲睡,此時聽見天子唱名,這才回過神來上前行禮道:“臣在!”
“朕任命你為京西路觀察使,替朕出巡京西路,剿匪安民,恢複京西路秩序!”
“臣、臣遵旨!”
趙頊的眉頭微皺,透露出幾分無奈,隨即又道:“種鍔聽封!”
“臣在!”
“朕封你為神衛軍都指揮使,知均州事,率精兵兩萬跟隨楚國公出巡京西路,替朕剿滅錫義山亂匪!”
大宋熙寧元年九月二十五,天子趙頊終於正式下旨,按照慣例任命宗室楚國公趙世恩掛名主帥,種鍔為副帥,任命均州知州陳忱為司馬,統率兩萬禁軍前往京西路剿匪,與此同時,趙頊賜給種鍔虎符,準他調動禁軍。
從文德殿出來,惶恐不安的楚國公趙世恩叫住了種鍔:“種帥請留步!”
趙世恩內心暗暗叫苦,其實他對今日之事早有預料,前番稱病拒絕了前往京兆府巡察的任命時,已經引起了父親趙從式的震怒,幾日前趙從式特意命人從房州送信前來,道是已經上書天子,給趙世恩這個宗室子弟一個曆練的機會,所以這回跟隨種鍔出征,實際上是借助種鍔的威望去鍍一層金。
但他心中也有一點忐忑,尤其是聽聞朝廷已經連敗三陣,錫義山亂匪據說短短一月席卷均州三縣聚眾五萬,聲勢浩大,自己萬一也栽在這上麵,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需要好好和種鍔溝通一下,看看這一仗怎麼打?
種鍔上前躬身道:“臣參見楚國公!”
“種帥不必多禮,既然我們聯袂出征,不如先找個地方協商一下,看看需要先從哪裡做起?”
種鍔微微笑道:“不如我們去樞密院?出征之事,需要從樞密院開始著手。”
“說得有理,種帥請!”
“楚國公請!”
樞密院在左銀台門外,緊靠中書省,不多時,兩人乘車來到了樞密院,樞密使呂公弼剛剛也參加了文德殿議事,才返回樞密院,聽到趙世恩和種鍔前來,縱使心中對種鍔十分不快,也不得不看在楚國公的麵子出來迎接。
“臣參見楚國公,見過種帥。”
趙世恩擠出笑容道:“官家任命我和種帥出征,諸多事情都要麻煩樞密院了,種帥建議我來這裡談一談,呂樞密可方便?”
“當然方便,楚國公請,種帥請!”
呂公弼將趙世恩和種鍔請進樞密院,又讓隨從上茶,趙世恩強忍鎮定笑道:“我對軍事一無所知,還是種帥來說吧!我們從哪裡開始著手?”
種鍔捋須笑道:“既然要率軍出征,那首先就要有軍營和軍隊,天子隻給了我們一個月時間籌備,我覺得時間應該足夠了,那麼第一步就要確定從哪裡調動兩萬軍?”
趙世恩出文德殿前,趙頊特意和他交代過,明確告訴他天下諸軍皆可用,唯獨西軍不準調動。
趙世恩便接口道:“天子建議從京畿路直接集結兩萬禁軍,這樣訓練時間比較充足,正好種帥被任命為神衛軍都指揮使,莫不如便調用神衛軍,種帥覺得呢?”
“我沒有意見,這個就要拜托呂樞密了。”
呂公弼點了點頭:“給我三日時間,我負責調齊兩萬神衛軍精兵交付給楚國公和種帥,至於軍營,可用五丈河岸邊的大營,那邊營房都是現成的,可容納軍隊五萬。”
趙世恩又問道:“種帥可還有什麼要求?”
種鍔猶豫了片刻,沉吟道:“我還想調幾名得力乾將一起出征,這很重要,有了他們,我就有九分把握了。”
“可有名單?”
種鍔提筆寫了一份名單遞給趙世恩:“此四人都是難得人才,用之可保剿匪大捷!”
趙世恩接過名單,第一個是京東路轉運司判官章楶,第二個是吏部員外郎王祿,這兩人是韓琦推薦給他的,第三個是永興路走馬承受李憲,第四個是沿邊安撫副使王光祖。
但趙世恩哪裡認識這些人,隻看了一眼便點點頭:“兩個文官,一個武將,一個內臣,文官我去請吏部調動,內臣需大內手令,武將就煩請樞密院來調動了。”
呂公弼接過名單看了看,一眼便認出其中兩人便來自西軍,又聯想起韓琦的囑咐,隨後微笑道:“我今日便寫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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