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一響,時間的倒流驟然停止,但雪地上的腳印並未消失,而是凝固了……
像被凍結在透明樹脂中的血色藤蔓,蜿蜒、扭曲,卻不再移動。
賈方圓緩緩抬起手,掌心那道猩紅傷疤正微微發燙,
仿佛有某種東西,正在皮下重新排列!
“它沒走。”他輕聲道,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它隻是……換了個容器。”
陳澤渾身一震,“你說什麼?”
“門關上了,心跳停了,烏鴉散了……可是你聽。”
賈方圓忽然抬眼,目光如刀,
“風裡還有回音。”
兩人屏息,風中,的確殘留著一絲極細微的波動……
不是語言,也不是吟誦,而是一種頻率。
像是收音機調頻時的雜音,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的規律:
三短,兩長,一停頓……再三短,兩長,一停頓。
那是二十年前科考隊使用的摩斯電碼求救信號。
可問題在於,這信號,是從賈方圓的胸腔裡傳出來的啊?!
“咚。”“咚。”“咚。”
他的心跳,已不再是人類的心跳。
而是某種更古老、更龐大的節律的複製品。
陳澤猛地後退一步,
“你……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賈方圓笑了,這一次,笑容裡沒有淒厲,沒有痛苦,隻有一種近乎神性的平靜。
“我不記得了。”他說,
“或者說,我記得太多。
我記得我是賈方圓,是奶奶抱著逃出歸墟屯的孩子;
我也記得我是1937年跪在石廟前獻祭的巫童;
我記得我是1958年第一個觸碰u盤的科考隊員;
我還記得……我是門本身,在八百年前被封印前的最後一聲低語。”
他抬起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
“但它錯了。它以為抹去名字就能斷絕血脈,可它不知道,
真正的‘鑰匙’,從來不是人,也不是名,而是記憶的繼承。
奶奶沒有給我名字,但她給了我夢。
她讓我夢見火光、鈴鐺、雪夜、石廟……
這些夢,才是喚醒它的引信。而我每一次回憶,都是在為它點燃一根新的蠟燭。”
陳澤忽然明白了什麼,臉色慘白,
“所以你說它是禮物……不是詛咒,而是……傳承?”
“是犧牲。”賈方圓糾正道,
“它選中我,不是因為我特殊,而是因為我願意記住。
當所有人都選擇遺忘,當整個世界都將歸墟當成傳說,
隻有我,還在夢裡一遍遍重演那場大火。”
他低頭看向那枚青銅鈴鐺,不知何時,它已出現在他手中,
懸在風中,紋絲不動,卻依舊發出清脆的聲響!
“現在,輪到我來決定它的命運了。”
他猛然將鈴鐺高舉過頭,用儘全身力氣,朝著腳下岩石狠狠砸下!
“碎吧!連同所有記憶一起!!”
鈴鐺撞擊岩石,卻沒有碎裂。
反而,整座長白山,齊聲共鳴。
千峰萬壑間,無數青銅鈴鐺的聲音從地底湧出,
層層疊疊,彙成一場跨越時空的合奏。
那些倒退回賈方圓腳下的血色腳印,忽然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道血線,
在空中交織,編織成一幅巨大的圖騰,正是u盤中那段視頻裡,奶奶插入雪地的那塊黑色石板上的符文!
而那符文,並非封印,是契約。
一行古老的文字在空中浮現,由血線勾勒,由鈴聲書寫,
“以無名之子為契,鎮守歸墟之門。
七世不啟,萬靈不侵。
血儘,魂滅,誓約不終。”
賈方圓怔住了,原來,他不是鑰匙,也不是誘餌。
他和陳澤一樣,也是守門人。
而那份“禮物”,不是來自門,而是來自奶奶,
她當年插入雪地的,不是封印石板,而是繼承契約。
她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不是孫子的逃離,而是他的歸來。
“所以……我必須回來。”
他喃喃道,
“不是為了開門,而是為了關上它。”
陳澤看著他,聲音顫抖,
“那你現在……還是賈方圓嗎?”
賈方圓轉過頭,望著遠方初升的朝陽,嘴角再次浮現出那抹神秘的微笑。
“我不知道。”他說,
“但從今天起,我可以是任何人,隻要他們願意記住歸墟。”
他彎腰拾起那枚青銅鈴鐺,輕輕一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