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晚上那人誰啊?”
李援朝從招待所裡出來,正見著張海洋往餐廳走,便主動招呼了一聲。
張海洋被問的一愣,回頭見是他,嘴裡打了個含糊:“沒誰,借個火。”
“借個火還用聊那麼半天?”
李援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提醒道:“千萬彆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瞧你這話說的。”張海洋笑了笑,問道:“這是怎麼了?拿我當特務看了?”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李援朝並沒有跟他嬉皮笑臉,而是認真地講道:“你應該知道,小白在遛狗。”
“什麼意思?”張海洋皺起了眉頭,也是看著他問道:“你說跟我搭話那些人是狗?”
“是什麼你自己清楚。”
李援朝態度強硬地講道:“大家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誰要弄翻了船,大家都不好過。”
“你應該清楚,現在這環境,錢難賺,屎難吃,你能買汽車是靠了誰,不用我強調。”
張海洋一下子便變了臉色,緊緊地抿著嘴唇不說話。
“當然了,你可以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李援朝抽了一口煙,講道:“但我要告訴你,做事多用腦子。”
“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要分得清,彆到時候兄弟都做不成了。”
他拍了拍張海洋的胳膊,邁步往前走去。
話他都已經講明白了,如何選擇那是張海洋的事,真敢砸了周小白的盤子,讓大家沒有飯吃,他就等著迎接大家的怒火吧。
張海洋站在早晨的陽光裡,渾身冰冷。
昨晚他們喝多了,也沒敢回家去住,去兄弟家找宿也不合適了,便都來了俱樂部招待所休息。
你彆看這是俱樂部的招待所,隻麵向會員服務,樓上樓下就這麼些間房,可一點都不閒。
很多會員都有私人接待需要,往單位招待所送不就等於全單位都知道了嘛。
所以俱樂部這邊便成了會員們私人招待的必佳場所。
而且這裡的服務水平好,硬件設施新,房間內設計很是時髦,很多人都願意在這邊住宿。
張海洋等人雖然不是東風一號俱樂部的會員,可也是青年彙的會員,可以辦理入住。
昨晚張海洋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在浪淘沙停車場,李援朝等人都瞧見了,他跟兩個人正在聊著什麼,好一會兒都沒見他回來。
結合左傑和周小白的謹慎,李援朝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那主動找到張海洋的是什麼人了。
張海洋也是沒想到,停車場裡漆黑的環境,李援朝他們也會注意到自己。
更彆提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這讓他怎麼回答。
難道讓他承認,是嫉妒心亂了心態,喝多了,嘴瓢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現在李援朝不像是要揭發的意思,可也劃清了底線,警告他妥善處理此事。
如果說吹牛嗶也需要上稅的話,那今天早餐這筆稅款真是讓張海洋腦瓜子嗡的一下子。
找他談話的是以前認識的學長,兩人僅僅見過幾次麵,學長畢業後就沒有再聯係了。
昨晚突然找到他,拐彎抹角地向他打聽起了昨晚聚會那些人的身份信息。
張海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除了周小白的身份沒有說,其他人的情況說了個底兒掉。
他自覺地還算有點良心,連李援朝這位好大哥都出賣了,唯獨沒有出賣女神。
這麼說吧,他對不起天下,也不會對不起周小白。
周小白不僅僅是他的白月光,關於小白的身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些人雖然沒有亮明身份,可也對他進行了一番威逼利誘,他能怎麼辦。
他再怎麼背叛,也不敢背叛了周小白啊。
張海洋很清楚,背叛那些兄弟他會被孤立,出賣了周小白,他會被人砍死的。
所以被李援朝掀開了老底和遮羞布,張海洋站在那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李援朝已經知道了,是不是代表周小白也已經知道了。
沒錯了,他突然想起昨天見到周小白時候的場景,李援朝逗她,她說自己遛狗呢。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周小白很清楚有人在跟蹤她,調查她的社會關係。
一想到這裡,張海洋便有些站不住了,想要去找周小白解釋清楚,或者道個歉。
周小白住在哪裡?
她當然不會住在招待所,這裡的檔次不夠,也不方便她演戲,所以她還在國際飯店。
張海洋恨不得給自己插上翅膀飛過去,第一時間向女神懺悔和致歉。
如果真如李援朝所說,周小白是在故意戲耍對方,那自己昨晚的行為是不是影響了小白的計劃。
再或者說,小白早已經料到他會背叛,這一切都是對方設下的陷阱。
他沒有任何的欣喜,因為就算周小白把他算計了進去,也是他的悲哀。
周小白根本不信任他,偏偏他還不爭氣。
現在的他患得患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昨晚的情況,他的心便一陣陣的抽搐,真想給自己一嘴巴。
昨晚……
“呦,這不是海洋嘛——”
許久不見的學長從門口路過,看到他去取車,很是驚訝和羨慕地讚了一句。
“行啊,海洋,都有車了!”
問世間裝嗶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有的人為了裝嗶,甚至連親情和友情都不顧了,隻為了那一點點虛榮心。
張海洋今天的心氣頗為不順,原因還是比較,是李援朝提起了那個人逗弄周小白。
他其實同鐘悅民一樣,都是愛情的懦夫,不敢麵對周小白的現實。
大家都長著眼睛裡,隻要李學武來俱樂部,周小白的目光就不會離開他的身上。
恨不得一見麵便撲過去掛在他的身上,那股子仰慕和親近就彆提了。
再看周小白花錢大手大腳的目光,要說是家裡的支持,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啊。
隻有李學武,隻有這位紅星鋼鐵機關的秘書才有能力支持周小白創建聯營公司。
這家公司能拿到紅星鋼鐵集團的分銷資源就已經很讓人浮想聯翩了。
再想想年輕的總經理,如何打動秘書長的。
不,應該說是被秘書長打洞了。
事實就擺在眼前,是他和鐘悅民選擇了裝鵪鶉,憑借初中和高中的愛慕之情對此視而不見。
昨晚他必須得承認,自己是喝多了,失控了,把一些情緒宣泄了出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隻是他沒想過,這些話會給周小白和李學武帶來什麼樣的危險。
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這一切都是周小白他們布置好的局,哪怕他也被算計在了其中。
——
“你是怎麼想的?”
左傑昨晚就給李哥打了電話,今早又接到了李哥的電話,早早便趕到了國際飯店這邊。
果然不出李哥所料,當聽到他帶來的消息,周小白真是火冒三丈。
“我怎麼想的?”周小白氣憤地說道:“我真想弄死他,這特麼就是背叛——”
“李哥讓我告訴你,人心最不值得考驗。”
左傑隻是個傳話的,可他也是帶著任務來的,他的任務就是安撫住周小白。
周小白這火爆脾氣,就連羅雲見著都說她變了,說她以前不這樣的。
確實,左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那時的模樣,文文靜靜的,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這隻過去了一年半不到兩年,你再看看現在的周小白。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跟著李哥才混了這麼點時間,整個人的性格都發生了改變,變得爽利大方了起來。
或者周小白本身就是一個性格堅韌的女孩,隻是以前的環境受限,她披了一層保護色。
掀開偽裝網,現在的周小白活像個土匪。
“他就是沒在這,他要是在這,我活劈了他——”
周小白真是氣壞了,叉著腰站在屋裡大聲數落著張海洋的混蛋,講著自己是如何招呼他的。
左傑能說什麼,隻能是默默地聽著,他現在真後悔來的匆忙,沒有帶上羅雲。
安撫周小白,羅雲更有一套,他隻能用李哥的話來壓服住她,儘快讓她冷靜下來思考。
“購車優惠指標不要給他了,這個混蛋。”
周小白很快便想到了要報複張海洋的背判行為,擺手對他說道:“讓哪涼快哪待著去。”
“不僅購車優惠指標不給他,從今天開始,供應鏈的業務他一條蛤蟆也彆想做了。”
她手指著地麵,堅決地說道:“我要是不教他做人,他還真以為自己是頭大象了呢。”
“指標已經申請下來了。”
左傑喝了口酒店免費提供的咖啡,很是淡定地講道:“李哥的意思是該給還得給。”
“憑什麼——”周小白不滿地問道:“他那麼做還要慣著他?”
“你先坐下說話,冷靜冷靜。”
左傑擺了擺手,好言提醒她道:“你們畢竟是一個大院裡住著,他有對不起李哥,可沒有對不起你。”
“李哥說了,誰都能說他,唯獨你不能說他,這樣不利於你接下來的管理形象。”
“我真是服了——”
周小白聽了左傑的話,就知道一定是李哥的意思,因為左傑說不出這種話來。
“一想到丫的是這幅嘴臉,我當初就不應該帶著他玩。”
“彆把自己看的太重,也彆把彆人看得太輕。”左傑見她情緒穩定下來一點,這才繼續講道:“這地球離了誰都轉,生氣不值當的。”
“李哥讓我告訴你,千萬彆針對他,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他側著身子,看著周小白小聲提醒道:“為了一條魚毀了一鍋湯不值得,你懂吧。”
“是擔心他出去亂說?”
周小白微微皺眉,看著左傑說道:“還是怕他把俱樂部的情況往外透露?”
“這些都不是關鍵。”左傑認真地講道:“關鍵是他的身份,還是你供應鏈的一份子。”
“當然了,他也僅僅是供應鏈的一份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可真夠費勁的。”周小白懂了,點點頭,可臉上卻依舊是不忿和不屑。
她更喜歡快意恩仇,張海洋不要臉,她真想找上門去理論理論,問問他到底是什麼腦子。
什麼腦子都不會把自己的朋友們供出去,這特麼還沒進笆籬子,沒挨著棍子呢。
“行了,李哥是不放心你,特意安排我提早來,就怕你做出冒失的事情來。”
左傑站起身,看著周小白講道:“什麼事都要講究個有始有終,有因有果,大局為重。”
“你身上一定還有其他任務吧?”
他倒也是聰明,提點了周小白一句,並沒有仔細詢問。
“不要辜負了李哥的信任,更不要讓他的計劃毀於一旦。”
周小白心氣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雖然嘴裡還是罵著張海洋,可也站起身送了左傑出門。
“昨天我就勸你,緩一緩,不要這麼著急。”左傑站在門口,又叮囑了周小白一句,道:“是你非要試一試李援朝的心境,結果呢?”
“摟草打兔子,誰知道那混蛋這麼不頂用。”周小白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抱著胳膊站在門口說道:“行了,這兩天我就回津門了。”
“我就當不知道,就當看不見他總行了吧——”
她翻了個白眼,嘴裡依舊是在嘀嘀咕咕,宣泄著對張海洋背叛的憤怒與責備。
關於左傑的嘮叨,她並沒有不耐煩,相反,他是被李學武安排來安撫她的,她很高興。
這說明什麼,說明李哥對她很關心,也很了解,否則怎麼會知道她一定生氣呢。
害怕她做出衝動的舉動,特彆讓左傑來安撫自己,這不是說明他們心有靈犀嘛。
好麼,人家都說戀愛的女人不可理喻。
左傑看著一會罵咧咧,一會笑嗬嗬的周小白也是無可奈何,擺手要走。
周小白這才記起左傑大早晨來的功勞,招手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晚上叫羅雲一起乾飯。”
“沒空,省省吧。”左傑頭也沒回地擺了擺手,道:“不是我沒空,是羅雲沒空。”
“怯,比我都忙?”
周小白看了眼樓梯的方向,隨後悄悄地走向了走廊的窗前往下踅摸著。
不出意外,那台212還在那停著呢。
“真有毅力啊——”
昨晚天空飄了小雪花,羚羊汽車有風暖,212可是沒有的啊。
也就是說,跟蹤她的那些人在外麵凍了半宿?
“唉,何必的呢——”
周小白微微搖頭感慨著說道:“一個月三四十塊錢工資,拚什麼命呢。”
——
是啊,一個月百十來塊錢工資,拚什麼命呢。
你當周澤川就是大傻子嗎?
他當然不是,所以才向於德才請教,請求保衛處幫忙調查周小白的身份背景。
於德才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見過脾氣軟的,可他還沒見過膝蓋軟的呢。
這特麼就跪了?也太虛了吧。
“我真是沒想到,怎麼也想不到。”
坐在李學武的對麵,於德才依舊感慨著,說道:“他居然會找到我這裡來。”
“嗬嗬——”李學武看了他一眼,冷笑著說道:“他自作聰明,掉進陷阱爬不出來了。”
“他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於德才嘿嘿笑了起來,看著李學武講道:“不過缺少天時地利人和,就靠著一股子賭徒心理,真不知道蘇副主任給他許下什麼了。”
“蘇副主任也是個謹慎的人。”
李學武笑了笑,提醒他道:“都不一定用蘇副主任許諾,他自己就給自己心理暗示了。”
“還真有可能——”
於德才眉毛一挑,琢磨著說道:“那他找到我這裡來也就說得過去了。”
你要問此前於德才知不知道李學武這邊有什麼計劃。
答案是一定的,雖然李學武沒有跟他說過,可作為集團機關的一份子,一些情況還是能夠掌握的。
李懷德帶著班子裡的幾個成員去了趟津門,不能不說有點太過於巧合了。
這還是李學武去京城貨運站放了個炮以後的行為,絕對不能說是巧合。
他自己雖然沒在李學武的這一次行動中,可並不影響他做好隨時行動的準備。
其實在機關裡就這樣,你跟對了領導,但不能指望著領導幫你決定一切,做好了一切。
你得發揮主觀能動性,在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的前提下,主動關心形勢的變化。
尤其是組織生態的變化,一些人事變動和業務的驅動,都得做出了解和掌握。
隻有掌握了這些,才能在領導需要的時候主動站出來做一些事情,領導才會動用你。
領導不動你不動,你還等著領導求你來動一動啊?
都是老同誌了,三年時間相處下來,這一點默契還是有的。
“他現在的主管領導不是蘇副主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