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也編不下去了,她找人去裝修,鄰居們是一個都沒見著,哪裡有大院這種鄰裡關係。
隻是婆婆心裡念著的,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你就真舍得把我們丟下,自己過舒坦日子?”
賈張氏又開始找事了,磨叨起了早就談好的安排,秦淮茹一個頭兩個大。
“就住對門,推開門就是了,您還要什麼?”
秦淮茹有些不耐地反問道:“我總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一輩子都得為了彆人活?”
“您不能光想著自己活的舒坦,也得想想我吧?”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也覺得沒意思,從水盆裡抬起腳擦了,冷著臉收拾好便回裡屋躺下了。
賈張氏坐在堂屋裡歎息了幾次,這才回了裡屋,娘倆躺在床上許久,都知道彼此沒有睡著。
“我是怕你吃虧啊——”
“歇著吧您。”秦淮茹聽了婆婆的話,閉著眼睛說道:“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好人,也沒那麼多壞人。”
“要過日子就得有過日子的態度。”
她語氣有些乾澀地說道:“結了婚還分居的,我們這也算是街坊鄰居裡的頭一份了。”
秦淮茹結婚以後就在劉國友家住了三天,便不放心家裡,堅持回來住了。
院裡人都笑話她上有老下有小,這婚白結了。
秦淮茹能說什麼,劉國友那邊不高興,也怕婆婆和孩子們不高興。
這新房一起買了兩個,還挑了個對麵,不就是為了方便照顧彼此嘛。
她要是個無情的,賈東旭一沒她就跑路了,哪裡會養著老的,拉扯小的。
她要是個無義的,搭上李學武這條線她就自由了,這輩子都不會結婚。
婆婆隻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難道她就想離了李學武,還不是迫不得已。
秦淮茹覺得自己能努力到今天,靠的就有自知之明,離不開家庭,就得離得開李學武。
她跟於麗的情況還是不同。
——
十一月二十號,李學武坐在車上看著今早的報紙。
有一條不起眼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是江南造船廠萬噸遠洋巨輪高陽號下水的新聞。
這年月萬噸巨輪下水確實是大新聞,營城船舶的那幾條萬噸巨輪都上過新聞。
國內有能力建造大船的船廠實在是不多,原材料是一方麵,造船的技術也是一種限製。
聖塔雅集團要了兩艘散裝貨船以後,也學東風船務要集裝箱貨船了。
為什麼?
倒不是說聖塔雅集團會抄作業,而是瞄準了紅星鋼鐵集團帶頭新建的營城港碼頭。
這裡可是標準的集裝箱碼頭,建成以後二十年內會成為東北亞的重要物流港口。
有著合作的方便,內地的聯合單位不用講了,隻要是跟港口建設和運營有關係的單位都收到了合作邀請。
紅星鋼鐵集團對營城港各個細化的項目進行了廣泛的投標作業,也算是一種經驗積累了。
國內的企業有方便,合作的外企也很眼饞營城港這塊大蛋糕。
聖塔雅集團有一個很特殊的便利,其入股的建築工程總公司是營城港最大的建築單位。
為了更廣泛地參與到相關工程的建設工作,聖塔雅集團一度從國內抽調了大批的工程師隊伍。
光是設計圖紙就有一卡車那麼多,你說設計人員得有多少。
基礎工程今年開始,明年開春以前要拿出設計總體方案,明年要動工,工期三年。
也就是說,七二年開春港口就要要投入運營。
大項目,大投資,大機遇。
港口是蛋糕,航運也是蛋糕,沒有船跑什麼航運啊,所以從營城船舶訂船的單位多了起來。
雖然現在還多是考察,很多內地企業缺少資金,外企又缺乏自信心。
不過這些李學武都不擔心,因為造船是有周期的,越是臨近港口建成,這些航運單位越是緊張。
老彪子給他彙報的情況是,東風船務拿到了港城東方時代銀行的借款,準備投資十條萬噸巨輪。
全要集裝箱,而且就做營城港到東南亞的航運貿易,訂單已經談妥了,租賃合同也談妥了。
看出來了吧,東風船務還是個空架子。
東風船務從營城船舶訂船收船,然後租賃給順風遠洋,收取租金,償還銀行貸款利息。
而順風遠洋是東方係的控股公司,也算是資本運營的一個利器。
東方時代銀行這一套投資下來絕對不虧,因為擁有萬噸級船隊的順風遠洋在股市的反饋就很明顯了。
這種實業在股市是很堅挺的,股民雖然不指望它們能紅線飆升,也信任它們不會綠線下降啊。
可資本的每一次大動作,都會引起股市的反饋。
一次性從內地訂購十艘遠洋貨船,還都是跟現有萬噸級集裝箱貨船同標準的航運利器,股價上漲是必然的。
有上漲就有收割,錢反正不能是韭菜賺走了。
或許這一波造勢運營妥當,東方時代銀行就能把船舶的投資款賺回來了。
老彪子所負責管理的東風船務實際上就幾條千噸小船,還多半是訓練船隻,訓練海員的。
因為有徐斯年的幫忙,他在營城港這邊搞了個海員訓練基地,算是有了個出海口的便利。
從京城招徠的年輕人第一站會在這裡參訓,每年招收的退伍人員也是先到這裡過濾一遍。
至於說鋼城本地和營城本地的年輕人,完全屬於摻沙子的情況,人數不多。
老彪子給他彙報的是東風船務的運營情況,多了說也就是順風遠洋在航運業務上的情況。
他關心的不是這兩家船務在東方時代銀行的運作下如何在航運市場攪風攪雨,更不關心婁姐在港城股市如何發大財,他關心的是國內的重工業走勢。
營城港區得到省裡的支持,通過工業係統的努力拿到了批文,也拿到了運營許可。
這就代表了上麵對外貿,對出口經濟的重視。
同時,李學武心裡算計的東北亞經濟圈也逐漸顯露出了冰山一角,上麵應該也有所察覺。
在這種情況下,馹本多個商貿和經濟貿易團體來內地交流訪問,便成為了一種暗示和表態。
李懷德對集團的經濟沒有什麼建樹,是高副主任來了集團以後才撐起這個攤子的。
此前一直都是李學武在協調幾位領導做工作,到現在李懷德還要聽他的建議。
這足以表現出他對經濟工作的專業性和管理能力。
不能說他是集團經濟發展的掌舵人,但對經濟工作的影響力是很強的。
馹本確實在積極溝通與國內的經濟合作,大形勢下就連遠在非洲的兄弟國家也在積極做工作。
其實撥開曆史的迷霧,以及對這個年代的刻板印象,從曆史數據上就會發現,這個時期國內對外貿的重視是前所未有的。
你想吧,最好的商品都在外貿商店,最優秀的特產都出口,你能說咱們不重視對外貿易?
而紅星鋼鐵集團接連兩年拿出了優秀的貿易成績單,甚至要在東北亞打開一個經濟口岸。
東北,無論是經濟還是工業,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地區,如果這裡打開了貿易口岸,那帶來的經濟效果一定會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上麵也不是沒有警惕這種實驗的聲音,但關心經濟發展,希望國家富強的聲音更多,壓過了那些雜聲。
況且現在這種實驗還是可控的,隻一個紅星鋼鐵集團在做這種實驗性質的市場經濟行為。
上麵隨時都有能力和機會叫停,他們倒是想看看,紅星鋼鐵集團聯合諸多單位,把重工業和輕工業混合發展,打通上下遊,建設完整供應鏈體係後會有什麼成果。
現在成果初現,一個紅星鋼鐵集團撬動了上億的經濟活躍度,還出現了籌建港區的行動。
建設港區往往是由工業係統層麵來組織,就如津門港區一樣,由市場和企業牽頭,這還是第一次。
當然了,市場也好,企業也罷,都是集體的,組織的,是屬於人民的。
李學武在管理和左右經濟發展的時候始終繃著一條線,那就是大公無私。
所有的工作必須有思想做支撐,這思想不滑坡,那辦法就比困難多,是這麼說的吧。
紅星鋼鐵集團為啥越發展越快,越發展越順利,得道者多助,就是這個道理。
開車了,坐車的人就多了,車跑慢一點就有人著急了,要推著車一起跑。
現在的紅星廠不用給自己添加動力,隻要掌握好方向盤就行了,彆掉溝裡去。
你說他想的複雜,一個高陽號下水的消息就能想這麼多,其實這就是他的工作。
細微之處才能見真章,今天是高陽號,明天就是太陽號,後天就有可能是太空號。
這代表了國家對港務和船務發展的信心,也代表了對外貿,對經濟和工業發展的政策性調整。
李學武把報紙看了個全麵,這才收好了,坐在後座上思考著。
前麵聶小光開著車,四平八穩,一點都不見顛簸。
司機的手藝他算是練出來了,雖然沒少挨韓建昆的收拾,就是現在也經常被他拉過去教訓幾句。
可實打實的,李學武能感受到他的進步。
“小光,對象處的怎麼樣了?”
“李哥,我可沒招惹您啊——”
聶小光真想一腳刹車,讓後麵那位見識一下得罪司機的下場。
可惜了,他不敢,他不是部隊司機班出身,車廂裡坐著的也不是戰友。
真敢這麼鬨,李學武能一巴掌扇他下車罰站去。
“這叫什麼話。”李學武好笑地睜開了眼睛,道:“我問你處對象就招惹你了?”
“您知道我煩心著呢。”
聶小光可不會跟李學武藏私,有什麼說什麼:“韓璐的肚子可大了,逼著我表態呢。”
“不願意就算了,何必為難自己。”
李學武看了駕駛位一眼,又轉頭看向了窗外,道:“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養孩子也是。”
“你沒見著早晨我們家兵荒馬亂的,往後你有了孩子也是一樣,有的煩了。”
“這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聶小光遲疑著強調道:“您對李姝,和我對她現在肚子裡的孩子,至少情感上說不通。”
“可是吧——”他捏了捏方向盤,道:“我要說不願意,她好像黏上我了,還說要出錢買房子。”
“呦,她是舍得下血本的。”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那你就從了她吧,結婚的彩禮不要你的,房子都準備好了,還想啥呢。”
“我在想,那位是怎麼想的。”
汽車進了紅星鋼鐵集團的大院,聶小光嘴裡的話也謹慎了幾分,不再開口說這件事。
李學武卻也懂他的謹慎,這小子是真能忍啊。
你當他貼著韓露守到最後,是為了韓露的美麗和大方?
不是,他還是想報複老李。
李懷德可不是程開元,韓露肚子裡的孩子他絕對不會讓她生下來,生下來就是證據,是他的弱點了。
彆看李學武擺了一個李信在津門給他看,老李可不會玩的這麼大,他不需要給誰把柄獲取信任。
就算是李信,就算是李學武同吳淑萍的關係,他至今都存疑,怕是李學武布下的一個算計。
當然了,隨著時間久了,李學武同吳淑萍的默契愈加的深厚,孩子也一天天長大開始叫爸爸。
老李就算是不相信,也得承認李學武對他的忠誠。
他如何都想不到,李學武是從哪找來的專業演員,這麼幾年就為了演他?
所以,老李自己也是矛盾的,一邊謹慎著李學武的私生子,一邊防備著自己有私生子。
周苗苗都算計不到他,他也是沒想到被韓露這個沒心眼的給算計了。
聶小光在等什麼?
等李懷德的反應,到底是阻止韓露生孩子,還是迫不得已放任韓露生孩子。
他有兩個選擇,如果老李來硬的,韓露一定會反應激烈,他就順水推舟,拉老李下馬。
隻要韓露告上去,老李就算不下馬,仕途也要受影響,至少不會再繼續留在紅星鋼鐵集團了。
他想要報仇,就得一點點地算計李懷德。
那李懷德要是不敢來硬的,韓露非要生下孩子,以此為長期飯票,他怎麼辦?
那當然是對孩子好,對韓露好,一家三口白吃白用李懷德不好嗎?
當李懷德身上的吸血鬼,也是一種報複了。
至於說韓露以後會不會繼續跟老李鬼混,這全都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內,因為他對韓露沒多大的興趣。
如果你喜歡一個姑娘,卻不敢追求她,怎麼辦?
一個辦法,祛魅。
就像現在的聶小光,外人看韓露是美人,可在他看來,這就是個歪心眼的心機女。
他要算計,那便是互相利用,兩人互不相欠。
李學武看出了他內心的小九九,可沒有製止,因為他擋得了聶小光一時,擋不了他一世。
不把內心這點怨氣散發出去,這小子活不出自己來。
至於說老李,韓露就算是拉了聶小光做支持,也算計不過老奸巨猾的李主任。
想啥呢,一個孩子就能捆綁住李懷德?
李學武不覺得老李會動粗,更不會來硬的,這件事可有前車之鑒。
再說了,老李可不是這種渾人,劉嵐的幾個孩子可都是他撫養的,足以看出他也有軟弱的一麵。
這個人啊,很複雜,不用片麵的進行評價。
至於說韓露,她要作死,誰都攔不住,老李在集團的工作,在上麵的關係,哪裡是她看得清的。
老李完全可以吊著她,任由她生下來,哄著她一兩年,等孩子大一點了,完全可以說她鬼迷心竅。
怎麼說?
這懷孕生孩子可不隻是有那種關係就成的,他要說韓露偷了他的子彈怎麼算?
這種事太容易解決了。
時代限製了很多人的思維,有些人做事在李學武看來就像個大傻子,勸都勸不住的那種。
就像秦淮茹來求他給劉國友機會,沈國棟都說了,貨運站現在就是個火坑,怎麼還往裡麵跳。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李學武攔不住,隻能是默認,既然秦淮茹願意,劉國友主動,那他也不介意一並燴了。
他還輪不到彆人算計,更不允許彆人影響了他的算計。
紀監已經大動乾戈地在查鄭旭東,他等著看程開元表態,卻遲遲沒有動靜。
李學武也是有些納悶,這鄭旭東跟程開元的關係是假的,還是程開元被他算計幾次害怕了。
不好說,按計劃這個時候程開元至少要拉鄭旭東一把的,哪怕是說句話呢。
隻要他說句話,李學武就有辦法拉他下水遊一圈,到時候褲襠裡的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可惜了,老程果斷的很。
能不果斷嘛,鄭旭東有問題,又不代表他腦子有問題,早會上見到李學武,兩人嘻嘻哈哈一笑而過。
等會議結束了,程開元走的快一些,絲毫不給李學武搭訕他的機會。
他真怕,怕這個時候李學武來一句“道友請留步。”
大家都說鄭旭東是他的人,狗屁,這種事他怎麼不知道?他從未把鄭旭東當做是自己人。
而周澤川做損,完全不給鄭旭東留活路。
你看李白暉還有到紀監自殺的機會,現在周澤川查鄭旭東,既不抓人,也不問話,就圍著查他。
你想吧,現在鄭旭東的壓力該有多大。
這人啊,一旦壓力大了,就會做蠢事,攀咬上來,不是同夥,也是同夥了。
所以,程開元一見李學武,比見著狗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