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艾莎並不是希望他一直留在京城,失去更好的發展機遇,她隻是聽身邊的人講了一些猜測,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走了。
同在一個區域工作,她都很少能見到他,如果他去了遼東,兩人何時能再見。
她也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貪婪和愧疚一直折磨著她的內心,就連接下來秘書長關於集團未來和個人未來的講話都沒聽進去。
不知不覺間,時間飛快地流逝,等她清醒過來,發現人群開始鼓掌的時候,這才發現廣播室裡的秘書長和於台長已經各自摘下耳機站了起來,正微笑著握了手。
是的,訪談結束了,看現場的掌聲就知道這次的節目非常非常的成功。
她是欣喜的,為他高興。隻是這個時候她更應該默默地轉身,隱藏在人群裡。
如果,如果能再看他一眼……
——
“謝謝秘書長,我十分堅定,今天一定是《紅星訪談》節目開播以來最成功的一次。”
於海棠有些不舍地鬆開了李學武的手,嘴裡更是不住地說著溢美之詞。
李學武微笑著講道:“我不敢驕傲於過去,請你也不要驕傲於今天的過去。”
他意味深長地講道:“《紅星訪談》節目最成功的一次應該永遠都是下一次。”
“秘書長——”於海棠被他的話深深地動容,神情激動地講道:“謝謝您。”
“今天辛苦大家了,很晚了。”
李學武微笑著點點頭,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對於海棠以及打開播音室門走進來的袁華等人說道:“我給大家加個餐。”
“秘書長——”剛剛推開門走進來的袁華剛想向他表示祝賀,卻聽見了這麼一句。
李學武沒在意他的驚訝,抬起手指了指玻璃窗外,而後招了招手。
眾人回頭,卻見是秘書長的司機以及保衛科的乾部推著兩個大鋼桶站在了走廊裡。
“今晚大家都辛苦了,謝謝大家。”
李學武走出播音室,微笑著看向眾人講道:“我也不知道今晚有多少人還在值班,讓招待所準備了兩個菜,大家講究一下。”
“謝謝秘書長,我可是餓了。”
隨著李學武走出來的於海棠看了眾人一眼,主動用玩笑接了下茬。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也放下了心,秘書長請客是真心的。
“去找飯盒吧,彆餓著。”
這句話看似是李學武對於海棠說的,其實也是對那些抹不開麵子,不好意思開口的廣播電台在現場的職工說的。
他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人人有份啊,請於喆同誌和趙雅軍同誌辛苦一下。”
站在走廊裡守著兩個大餐桶的就是於喆和趙雅軍兩個,是被李學武拉的壯丁。
被拉壯丁的還有王露,她要負責給這些人分發饅頭或者米飯。
“是豬肉燉土豆!還有白菜燉豆腐!”
有人第一個取回了自己的飯盒,當餐桶打開以後,於喆和趙雅軍幫他們打了飯菜後,便有人笑著將兩個菜的菜名報了出來。
豬肉燉土豆,彆說豬肉有多少,僅僅放了豬肉就是葷菜,這年月可是很難得的。
另一個白菜燉豆腐也不是小菜,豆製品也不多見,誰家要是招待客人興許會買豆腐,平日裡很少會吃到。
今天秘書長請客,一葷一素兩個硬菜,可是把現場眾人“饞哭”了。
雖然不能敞開肚皮吃,可這會兒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半,就要到九點了,誰又能使勁往肚子裡塞飯,吃的就是這個熱鬨。
“秘書長,這是給您的。”
王露在將飯盒遞到李學武手裡的時候還故意帶了一點小情緒。
能沒有情緒嘛,明明說好的去城裡飯店吃的,他非要安排在招待所。
如果真去招待所吃烤魚也就罷了,到頭來她還是被算計了,隻能在這吃飯盒。
雖然豬肉燉土豆也很好吃,白菜燉豆腐更香,但這跟說好的請客有什麼關係嗎?
現在看不僅她自己被算計了,連愛人趙雅軍也被二哥算計了,這不正打菜呢嘛。
以前都說秘書長心眼子多,一般人不是對手,今天她可算嘗到厲害了。
李學武笑著接過餐盒,目光掃向了人群,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往樓梯方向走,看著不像是要吃飯的樣子。
他也沒有聲張,而是同王露使了個眼色,便轉身同於海棠和袁華等幾個廣播電台的負責人坐在了辦公桌旁,一起開飯。
既然是眾樂樂,那就得舍得下身段。他是來宣傳自己的,這九十九擺都擺了,還能差最後一擺?
千萬不要小看了同吃大鍋飯的作用,今天他來廣播電台參加訪談節目,也許會在各個方麵引起討論。廣播電台這邊的影響更直接,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而他請眾人吃飯的舉動也算是收買人心,將他個人形象樹立的更真實一些。
可如果飯都請了,自己卻下樓離開,勞煩這些餓著肚子等吃飯的人跟著一起去送他。再看著他乘坐小汽車走人,那種心情不用想也知道,這請客的作用會大打折扣。
所以他不打算走的,即便他養生,晚飯時間過了就不會吃東西,可還是要擺出樣子來,同大家一起吃頓飯。
這頓飯可能算下來要他大半個月的工資,但在這些職工的眼中卻意義不同。
他們何曾見過有如此接地氣的領導,再結合今天秘書長的談話,以及過去他的那些事跡,大家對他的了解更加深刻了。
都是做宣傳工作的老油條了,隻要心中有所感悟,落在筆端的就是情真意切。
再寫秘書長的文章一定有血有肉,不顯空洞。因為秘書長的坦然就擺在他們的眼前,看得到還能寫不出來了?
當然了,不能寫今天秘書長請客,但可以把這份感悟寫在其他的事跡上嘛。
頭腦靈活的已經看出來了,既然今天秘書長已經來了,就說明他並不避諱這種宣傳工作。
想想也是很正常的,哪個領導職務變動不是要求宣傳部門跟上,把自己過去的成績和作為大誇特誇。
這位秘書長他們倒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誇一誇,因為他的優秀事跡實在是太多了。
反而真正大篇幅報道的很少,因為秘書長對關於他的宣傳有過指示,應該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基層,他也是一直這麼做的。
好不容易有了這次機會,大家端著飯盒看了一眼辦公室裡的秘書長,有機會的過去打個招呼,沒機會的就回了自己辦公室。
宣傳陣地向來是單打獨鬥,文章很少假借人手,更崇尚一筆寫就。
所以吃著燉肉,一些人已經開始琢磨起了錦繡文章,應該從哪個方麵立意開題。
相信今晚過夠,宣傳機器開動,不少人一定揪著秘書長表麵上的成績大寫特寫。
一篇兩篇還行,如果真的一窩蜂,一定過不了,所以得另辟蹊徑。
這些人為了答謝秘書長的這頓飯可謂是絞儘腦汁,恨不得下半夜都不睡了。
頗有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的意氣,李學武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說不得是惱還是笑了。
——
“領導,我給她送了一份。”
上車後王露怕他惦記著,主動彙報了一句。不過這一句話沒頭沒尾的,車裡其他幾人沒猜到她這是什麼意思。
李學武是等大家都吃完了飯,尤其是王露等人吃好了,收拾乾淨了,這才出來的。
於海棠和袁華等人將他送到了廣播電台的門口,看著他上車後依舊沒有回去。
車開出好遠了,依稀還能從後窗看到廣播電台大樓前的虛無身影。
車上有四個人,開車的是於喆,副駕駛坐著的是王露,李學武同趙雅軍坐在後座。
王露的回答他知道,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而是叮囑於喆先送他們兩個回家。
王露同趙雅軍是由她父母安排在城裡申請到的房產,所以來回的有些遠了。
今天用了兩口子,他不能不表示一下。
趙雅軍還想客氣來著,隻是王露率先開口說起了玩笑。她倒是能坦然接受。
在吃貨的眼裡,這頓飯不斷地降級已經是不對了,又累著她一起乾活。現在享受享受有什麼錯嗎?
“領導,我知道您大氣。”
她笑嘻嘻地回過頭說道:“今天這頓可不算請我吃飯,您一定還要再安排對吧。”
“什麼請你吃飯?”李學武裝糊塗,道:“我怎麼不記得要請你吃飯?”
“哼——”私下裡王露可就不抻著了。
尤其是這會兒還當著趙雅軍的麵,她是李學武的秘書,可也是他的姻親妹子。
這一聲驕哼讓趙雅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李學武更是笑出了聲。
他轉頭看了看趙雅軍,講道:“我們回來的那天去大院嫂子還提起你滿倆了。”
車裡安靜了幾分,王露也回過頭來看向他,等著他的下文。
李學武臉上認真了幾分,雖然車內昏暗看不出來,但語氣是能表現出來的。
他看著兩人講道:“嫂子說你們兩個是白眼狼,結了婚以後就見不著人了。”
見他這麼說,王露並沒有立即開口辯解,而是看了眼趙雅軍,默默地轉了回去。
趙雅軍臉色也變了變,吭哧癟肚地講道:“二哥,不是……”
“不是什麼啊?”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膝蓋,並沒有嚴厲地批評他。畢竟這不是工作,趙雅軍也不是小孩子了,都結婚快半年了。
“那是你親姐姐,你要是疏遠了,她該多傷心。”
趙雅軍低著頭默默不語,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說道:“我是怕她太辛苦了。”
他結婚後的這半年時間裡,家裡很怕他過不好日子,幾次叮囑大姐照顧他。
其實大姐的日子也不輕鬆,雖然不用為生活煩惱,可工作和孩子就多大的壓力。
他大姐夫那人說好聽的叫性情寬和,說實在一點就是萬事不管,全都指望他大姐。
大姐本來就很辛苦了,要是再為了他的生活來回奔波辛苦,他就真難過了。
再一個,家裡父母太過於急切了,雖然王露的家庭條件更好,可兩人也算真心相愛,並不需要太刻意地強調公平。
想一想,兩個人的成長環境對比,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婚姻哪裡能強調公平啊。
他大姐來家裡幾次幫忙收拾屋子也好,歸置家具擺設也罷,不說有多辛苦,隻是小兩口又是內疚,又是難過的。
其實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就算大姐不來收拾,他們自己也會收拾的。
這麼下來好像是他懶了,如果說他懶了還行,要是王露以及王露家裡人多心呢?
大姐趙雅芳如此積極,是不是嫌棄王露不會生活,沒有生活能力,懶惰了。
人心都是複雜的,大姐趙雅芳受父母催促和指使來家裡幫忙照顧沒有錯。趙雅軍和王露都知道,這不一定是大姐的本意。
要說經常來看望他們還有可能,真動手收拾屋子,絕對不能這麼堅持下來。
所以有一次趙雅軍也是忍不住開了口,委婉地拒絕了大姐的幫忙。
隻那一次,大姐趙雅芳便沒有再去家裡,他也不好意思去看望大姐了。
矛盾就是這麼一點點,可橫亙在姐弟之間好像大山一般沉重,難以跨越。
這件事你說是誰的錯?
趙雅軍能承認自己不該拒絕姐姐的幫助,可對於自己的獨立生活於事無補。
他更不會喪良心地講是大姐錯了,隻能說過日子這件事終究是複雜的。
王露其實很好,生活也很勤奮,甚至在這件事上還主動開導他,要求他主動去跟大姐道個歉,說點軟乎話。
可趙雅軍遲遲沒有動靜,她勸了兩次也就放棄了。畢竟是新婚小兩口,沒有因為大姑姐而吵架的。
尤其是站在王露的角度考慮,她其實很希望生活上有人幫助和指導,但不希望是大姑姐來家裡辛苦幫忙,這太不自在了。
這件事還得由姐弟兩個之間解決,她當弟妹的說多一句,說少一句都有可能產生誤會。姐弟兩個有誤會解決簡單,時間就能衝淡一切,可要是弟妹和大姑姐之間有了隔閡和誤會,也許一輩子都解釋不開了。
而解開這個結的人可以是二哥李學武,他是大姐的小叔子,說什麼都是應該的。
再一個,他也是兩個人的領導,教育趙雅軍他就得聽著,就得硬著頭皮去做。
所以二哥開口以後王露很懂事地轉過身去,不給趙雅軍壓力,保留他的麵子。
趙雅軍其實早就想通了,無非是大姐難過,他也沒有錯,但得主動給個台階。
再僵持下去,即便是他沒有錯,可疏遠了姐弟關係的他也錯了。
人跟人就是這樣,更何況是一起長大的親姐弟兩個呢。
李學武並沒有聽到大嫂的抱怨,可就是看也能看得出來了。
這會兒敲了敲趙雅軍的膝蓋,沒再勸他,而是用稍稍強烈的要求語氣講道:“周末吧,帶著王露去家裡吃飯,好吧?”
“嗯,我知道了二哥。”趙雅軍回答的很是痛快,沒有什麼遲疑。
李學武又看向了駕駛位上的於喆,捏著眉心問道:“於喆,你的案子怎麼樣了?”
這小子野的很,在給他開車之前身上還背著一個疑似耍流氓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