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一把抓過牌,指著上麵的仙鶴,奶聲奶氣地喊:“鳥!飛飛!”
“誒,慢著點兒,彆掉下去了。”
這邊祖孫同樂,那邊,富姐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膝上攤著那份厚厚的、藍色封皮的英文和解協議及罰款文件。
看得專注,眉頭微蹙,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紙頁上那些冰冷的數字和條款,3億刀,一個足以讓任何企業都感到肉痛的天文數字。
文件內容詳實,邏輯清晰,大哥李載容的團隊確實儘了最大努力,在醜國司法部強大的證據鏈和高壓下,爭取到了相對有利的條件。
避免了高管被追究刑事責任,保住了核心業務不受結構性拆分。
從純商業止損的角度看,這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優解。但代價,是巨大的妥協和真金白銀的流失。
她幾乎能想象到父親看到這份協議時,內心翻湧的失望和不滿。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李建熙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抬眼看向坐在沙發上靜靜翻閱文件的大女兒。
“富貞啊,看完了嗎?”
“內,阿爸,看完了。”富姐合上文件,放回書桌上,走到李建熙身邊,拿起桌上的保溫壺,給一老兩小,都倒上水,
“有什麼想法?”李建熙將手裡的花牌放下,隨手拿起一塊茶幾上的米糕,掰成兩半,遞給李笙和李椽。
李富貞斟酌了一下措辭,語氣平和而客觀,“大哥處理得很穩妥。在那種高壓環境下,能守住底線,保住管理團隊不被追責,避免更嚴重的結構性處罰,已經非常不容易。”
“3億罰款雖然數額巨大,但相比於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和更長期的消耗戰,這,或許是必要的代價。”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似乎是在給李載容加分,“從危機管理的角度看,快速了結,控製事態蔓延,確實是當前的最優選擇。”
李建熙看著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點看透的意味,“你這說話,倒是越來越像那隻小狐狸了,話說的滴水不漏,圓滑得很。聽著是誇,實則.....心裡未必真這麼想吧?”
大小姐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失笑,帶著點無奈和坦誠,“阿爸,我隻是覺得大哥確實不容易,換誰去,麵對那種局麵,選項都不多。再說,我哪有他聰明。他那腦子,彎彎繞繞的,我學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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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李建熙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瞧見李笙,忙伸手,“誒呦,ui笙兒,慢點兒,小口吃,又不是沒有了.....”
等到把想嘗試將整塊米糕塞進嘴裡的李笙小手掰開,又掐成了小塊兒捧著手心裡,像是隨口問道,“那要是依你看,要是那小子來處理這事兒,他會怎麼做?就當閒聊,說說看。”
大小姐一愣,沒想到父親會突然問這個,這,話裡有話啊。
可還是整理了一下思緒,目光落在茶幾上,仿佛在模擬李樂的思路。
想著想著,“他啊....”
大小姐的唇角不自覺地彎了彎,露出深深的梨渦,“首先,他肯定不會隻盯著不會隻盯著交易和妥協這一條路。他可能會把這件事放到一個更大的棋盤上看,按他的脾氣,怎麼都得鬥一鬥,他說過一個詞兒,叫鬥而不破,”
“哦?”李建熙挑了挑眉,似乎來了興趣。
“一個,他可能會更早、更深入地介入規則層麵。醜國司法部用的是反壟斷法這把刀,但法律從來不是孤立的。他會嘗試找到這把刀揮動時,可能割傷揮刀者自己的刀背。”
大小姐笑道,順手,把撲騰著的李笙給薅過來,抽出紙巾往小嘴上一抹。
“誒誒,你輕點兒。”
“沒事兒,他爸都用袖子的。”
李建熙哼了一聲,“不像話!笙兒,來喝水。富貞,你接著說。”
大小姐點點頭,“比如,三鬆在醜國龐大的供應鏈、就業崗位、以及關鍵零部件的供應,這些都是醜國本土企業甚至特殊產業依賴的。”
“他會利用這些,通過遊說團體、行業組織甚至國會議員,製造一種嚴懲三鬆可能反噬自身的輿論壓力,將單純的商業案件上升到可能影響產業安全和就業的政治高度。”
“而且,那些擔心半導體供應鏈不穩定、影響自身利益的汽車或電子企業巨頭,也讓他們去施壓。”
“甚至,想辦法讓我們的競爭對手,比如腳盆的某些廠商,也感到唇亡齒寒,哪怕不能明著幫忙,至少能在輿論上製造些對司法部過度執法的不滿。”
聽著,看著,李建熙似乎在女兒的身後,看到了那隻屁股上豎起幾根毛茸茸大尾巴,晃啊晃的身影,忙深吸一口氣,有些憋得慌。
大小姐倒是不察老李的異樣,慢悠悠說著,“其次,李樂可能會尋找和利用司法部調查體係內部的縫隙和矛盾點,組織更精銳的團隊,深挖調查過程中可能存在的程序瑕疵、證據鏈的薄弱環節。”
“甚至不排除利用媒體,釋放一些對司法部調查公正性質疑的信號,動搖對方的信心和決心。”
“然後,針對這些縫隙、矛盾,集中所有火力猛攻這一點,爭取在某個局部形成突破,哪怕最終無法全盤推翻,也能極大增加對方的訴訟成本和不確定性,逼迫他們在談判桌上給出更好的條件。
“還有,”大小姐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李樂式的狡黠,“他可能會嘗試圍魏救趙。”
“既然對方在反壟斷領域占據絕對優勢,他可能會在對方其他相對薄弱的領域開辟第二戰場,比如知識產權糾紛、貿易補貼爭議....”
“或者突然加大對醜國某些關鍵地區的新投資計劃宣傳,或者高調宣布與某所大學建立聯合實驗室,創造就業和技術合作的形象。”
“甚至利用三鬆在半導體材料、設備等上遊領域的優勢,對醜國某些依賴三鬆的下遊企業施加壓力,讓渡出去一些資源,形成一種你打我一拳,我斷你糧道的牽製局麵。”
富姐條理清晰地分析著,“當然,他最終的目的,不是要徹底翻案或者硬碰硬,而是為了增加談判籌碼,迫使對方在罰金數額和處罰條款上做出更大的讓步。”
“他的核心思路可能是,既然規則是對方定的,那就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找到能讓對方也感到疼的點,逼他們坐下來重新談一個更公平的價格。”
說完,又笑了笑,補充道,“不過,這也隻是我的推測。他這人,鬼點子忒多,不按常理出牌是常態。也許他還有更刁鑽、更出人意料的招數,比如直接找上司法部長的政敵合作,或者利用某些特殊渠道....誰知道呢。”
李建熙靜靜地聽著,手指在懷裡抱著的李笙圓鼓鼓的小肚皮上摩挲著,良久,才點點頭。
“嗯,雖然是猜測,但有那麼點兒意思了。這小狐狸,看似跳脫,鬼點子多,但他那些點子,細想起來,根基都是陽謀,是在大格局下找縫隙,是拿著對方的道理去找對方的麻煩,是大道裡藏著小術,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大道。”
“這一點,你大.....算了,他也儘力了,就很好。”
隻不過說到這兒,突然話鋒一轉,目光落在女兒臉上,“尹熙那丫頭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富姐心頭微微一跳,隨即坦然一笑,“阿爸,倒是什麼都瞞不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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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了秘書室的李室長,就說明沒想過瞞我。”李建熙擺擺手。
“嗯,這事一開始是.....現在,主謀柳泰信和那個鄭宇哲都已被控製,另一個叫樸在勳的逃去了馬尼拉,當地警方也已經聯係上。
李建熙聽完,沉默了片刻,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緩緩道,“利用網絡,從虛到實,嗯,這法子倒是迂回,也穩妥。”
“尹熙那丫頭,從小就倔,認死理。你們要是直接告訴她鄭宇哲是個騙子,她未必全信,說不定還會覺得是家裡棒打鴛鴦。”
“現在這樣,你們搭台,她自己看戲,自己看明白,想通,這才算真正邁過去了。”
隨即又問,“這幾個人,你打算怎麼最終處理?”
大小姐想了想,“有法可依。”
李建熙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抿,試了試溫度,舉著,讓李笙慢點兒喝,又看了眼女兒,說道,“刀子既然拔出來了,哪有隻拔一半的道理?”
“這件事,後麵,你就不要管了。”
大小姐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並沒有出言反對或質疑,因為,沒用。便隻是安靜地垂眸應道,“內,阿爸。我知道了。”
“行了,帶孩子們下去吧,估計這個點兒,也該困了。”李建熙瞧著在身邊擺弄花牌的兩個娃,眼神滿是一個外公的溫和與疼愛,仿佛剛才那句決定幾個人最終命運的話從未說過。
“難說,這兩個小家夥,天天睡覺前,都等著和李樂視頻呢。”
“哼,這小狐狸。對了,你問了麼,元旦讓他來漢城,去年祭祖就沒來,今年該來了吧?”
“那我晚上問問,他忙的呢,兩個學位,明年上半年又要去倫敦了。”
“嘁,自找苦吃。你告訴他,必須回來,哪怕一天呢。”
“好。”大小姐站起身,行禮,“阿爸。您也早點休息。”
走上前,輕聲哄著兩個還在玩牌的小家夥,“笙兒,椽兒,跟阿媽回去了,跟姥爺說再見。”
兩個小家夥依依不舍地放下牌,學著媽媽的樣子,奶聲奶氣地向李建熙行禮告彆。
ua!”ua!”
笑著目送女兒牽著兩個外孫離開書房。
關上門,書房內重歸寂靜,李建熙臉上的溫和緩緩褪去,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漢城夜色上,變得深沉而冷冽。
起身,拿起桌上的內部電話,按下了一個快捷鍵,等待音隻響了一聲便被接通。
“是我,”他對著話筒,聲音平穩沒有一絲波瀾,“你們說的那兩塊硬盤讀出來了麼?嗯,嗯,我知道了。你去約一下那位李元奎,問問他,如果水原電子城的園區想繼續擴大,應該往哪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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